伍德灯 http://m.39.net/pf/a_4302806.html深夜，细雨迷蒙，路灯下映出出租车疾驰的黄影，如同一条条漆黑又迅疾的鬼魅。
“去银河路，三柱子。”
这个地名挑起了司机的警惕心。银河路是当地有名的丧葬一条街，三柱子是那里唯一的一个公交车站。主要建筑物就是化工厂、医院、殡仪馆，去那儿的死人比活人多。他们开夜车，也从不接那个地方的单子。
可女人恳求：“求您了……师傅。”
司机想起自己家里刚刚生产的妻子，不免有些心软，一个孕妇半夜出门拦车，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开在半途的时候，背后车座忽然传来女人低低的抽泣声，一阵又一阵，听得人心慌意乱。
车灯怎么坏了？司机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他借着后视镜打量漆黑的后座，只能看到女人苍白浮肿的脸，她双手抱着高耸的肚子，大红裙子下露出两条纤细的腿，那白皙的脚面高高翘起，竟露出两只沾满碎玻璃和血痕的脚掌。
这么看着越发诡异，竟不像是活人。
三柱子……默念了两遍这个地名，司机猛地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差点忘了，三柱子这个名字在当地有两层含义，除了是公交车站，还有一层意思。
殡仪馆。
01
上午10点，馆里接到委托，要去槐荫小区接一具重度腐烂的女尸。
发现女尸的现场是小区里一个废品回收站的门店，专门回收类似二手咖啡机、烤箱、冰柜等酒店旧设备。工人收到冰柜后进行检查，谁知一开盖子，就闻到一股类似死老鼠的恶臭，随即看到一张死人脸庞，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寄卖冰柜的客户也被惊悚一幕吓得够呛，忙不迭地报了警。
这次师父和老杨负责开车接尸体，我留在殡仪馆待命。然而刚到殡仪馆门口，两人又接到了另一个地方的车祸通知，匆匆卸下盛有尸体的冰柜后，开着殡仪车又跑了。
冰柜一落地，尸臭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不一会儿就吸引来几只绿头苍蝇。
我看这情况不由得心里发麻，连忙招呼了几个火化班的师傅帮我搬到停尸间去。
但由于冰柜的尺寸太大，不能塞进殡仪馆的冰柜，只能把尸体挪到停尸间的临时操作台上。
女尸穿着一条鲜艳到刺目的红色睡裙，因为暴力剐蹭已经衣不蔽体，烂成了一缕一缕。冰柜里已经积了一些暗黄色的液体，尸体的面部青紫肿胀，裸露的皮肤光滑黏腻，像某种两栖动物。
小李警官是跟着殡仪车一起回来的，他戴好口罩手套想上来帮忙，看了一眼女尸后，整张脸都痛苦地皱起来。
“那滩黄色是汽油？”
我知道他是联想到了去年的一桩案子，也是冰棺藏尸。但死者是吸闻汽油成瘾，到了后期几近神志不清，产生幻觉后自己躲到冰棺里，因为冰棺封死后氧气渐少，致使窒息死亡。家属发现时，死者已经高度腐烂。
我跟小李警官解释：“不是，是尸体体表的气疱溃破，从组织间隙流出的腐败液体。”
“这算尸油？”
“也不是。”我在尸体上轻轻覆了一层塑料膜，裹上黑色尸袋，又调整了推车的高度，以便尸体送进冰柜。
“坊间传闻的婴童尸油，是把尸体扔进火化炉里，再接个管子，就有黑漆漆的尸油流出来。但是火化炉常温七八百度，有时高达一千度。哪怕有尸油，只要一产生就会滋滋蒸发冒烟了，不可能残存所谓的尸油。何况，不管是成人还是婴儿，一具尸体的医学研究价值那么大，拿来熬尸油炒菜吃成本极高，一点也不实际。”
上午还要处理几具五保户的丧者遗体，我和小李警官聊了一会儿，就回了整容室继续工作。等到师父和老杨回来的时候，又交给我一桩苦差事——一具已经泡成气球的溺亡尸体。我一见就犯怵，修复巨人观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力气活。妆花得厉害，上了一边又一遍。
就当我忙得不可开交，快遗忘冰棺里的那具红衣女尸时。三天之后，县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队长邵华警官突然造访了殡仪馆。
随行的还有一脸严肃的薛法医。
“梅丽的尸体，得立即解剖。”
02
薛法医所说的梅丽就是上午收敛的女尸。师父和老杨发现女尸的时候，死者的身份证从红色睡裙的口袋里掉出来，才省了确定尸源的步骤。
丧者梅丽，17岁，临海市人，中专文化。一个月前，来到富安县，和男友林超同居。三天前的晚上，突然在出租屋内暴毙。
根据林超交代，当天晚上梅丽和他发生了激烈争吵，梅丽破门而出。当时他喝醉酒了，推搡了梅丽几下，没有在意到梅丽的情绪不对劲，也没想着去追。
直到第二天早上，林超一觉醒来，发现梅丽直挺挺地躺在他身边，人已经没气了。
发现梅丽死亡后，林超因为害怕尸体腐烂，就将其藏在了客厅的废弃冰柜里，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到小区外面的网咖里呆了两宿，试图冷静冷静。
没想到就这会儿功夫，藏着梅丽尸首的冰柜就被不知情的房东抬走，卖给了废品回收站。
一个花季少女无缘无故客死异乡，林超作为她的男友，肯定是被重点怀疑的对象。
对于警方侦查员的审问，林超似乎早有预料，拿出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很配合地交出了出租屋客厅的监控视频和网咖的消费记录。
乍一看，林超的确没有实施犯罪行为的时间。
与此同时，梅丽的父母接到警方通知后，千里迢迢赶到了富安县。
因为是二婚家庭，梅丽又处于叛逆期，跟继父关系压抑，在社交平台上屡次发布消极言论，在家里多次自残，有自杀倾向。
亲生母亲又对梅丽疏于管教，对于女儿交的男朋友极为不满。于是在母女的一次争吵后，梅丽和男友跨省私奔，来到了富安县。
梅丽母亲的说法是，因为富安县有个别名“往生城”，在历史传说中是鬼魂轮回往生之地。
前几年有不少外地的文艺青年专程坐火车到富安县自杀。梅丽和林超一开始就是打算过来殉情的，对于女儿的死讯，她早有准备。
警方也是第一次看到得知儿女死讯这么淡然的亲属，不由侧目。
小姑娘千里迢迢跑到富安县，动机还不清楚。考虑到她的自杀倾向，不排除是来这儿想“早死早超生”。
但梅丽父母对她关心甚少，林超的说法也是一面之词，梅丽遇害的过程还有许多空白。比如，两人吵架之后，梅丽消失的那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
为了查清事情原委，给死者一个交代。得到家属许可后，县公安局派出薛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以明确真实死因。
“通过胃消化物的程度，可以确定死亡日期是三天前。死因是因纸团塞入导致的机械性窒息。”薛法医比划了一下，“鸡蛋大小的一团卫生纸，堵住了呼吸管道，生生憋死的。”
充当临时助手的我用托盘接住那团粉红色的纸巾：“他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