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治疗白癜风的方法 http://baidianfeng.39.net/a_bdfnzhm/141114/4517319.htmlC城很少下雪。因为位置不算偏南,也不偏北,下起雪来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只有两次让人印象深刻。
一次是年,那年遇上非典,全城封闭,雪在寂静无声中下得奇大。
整个C城从道路边的灌木丛到全城的所有建筑都被一视同仁地灌满了白雪,市中心唯一的湖,从东到西,被冻得结结实实,后被人改称为“冰湖”。
还有一次是年,同样是大雪,但来得没有十年前猛。冰湖同样被冻住,两旁的植被挂上冰溜子,湖边被挂了警示牌,写的是——“禁止垂钓,禁止滑冰”。
C城电视台曾派直升飞机从冰湖的上方俯拍,记者听见类似雷鸣般的躁动声,又似人类处于绝境时的吼叫从冰湖的深处传过来。
后来算命的人常说,那次飞行触动了C城的禁忌,所以冰湖才会在那之后崩塌,显露出十年前的噩梦。
但事实是整个冰湖早在之前就有了崩塌的前兆,看似光滑的冰面暗处已经形成了上千块裂隙,直升机见证了它崩裂的全程。
但发现那场噩梦的似乎只是一个幸存的垂钓人。
年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正值冬季,审讯室内,警察老彭开口道。
“大概早晨七点的时候。”六十多岁的老人老刀裹紧身上的毯子,但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他浑身已经湿透,灰白的头发结了不少冰渣子,两只眼睛恐惧地四下望着。
“具体位置。”老彭继续问。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年轻警察走进来,高挺的鼻梁,肤色偏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手里拿着两杯热水,一杯递到老人面前,一杯放到老彭的桌子上。
“大爷,您放心,我们是刑警,不管您私自垂钓的事。”年轻警察安慰道。
老刀放下心来,将热水捧到手里说:“我大概七点左右到的冰湖,一起垂钓的老头说带了工具,到时候在湖中心钻一个小洞,饵放进去,不出半小时就能钓出鱼来。
“我到的时候老头还没来,就想着先上湖心去等着,谁能想到电视台的直升机在天上转了半圈,冰面就开始裂开。
“我往湖岸跑,但还是跑不过冰裂开的速度,后来的事,我早上在岸边已经说过一次了。”
老彭斜睨了角落没说话的年轻警察一眼说:“再说一遍。”
老刀不太情愿地说道:“后来我就掉进了水里,好不容易抱着一块冰往岸边挪,但那冰承受不了我的重量,很快连带着我一起侧翻到水里去了。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时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着我的背往上,接着我就到了水面上,但当时我冻得意识不清。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岸边,然后才发现救我一命的那东西也在我旁边,那太瘆人了,现在想想我都禁不住发抖。”
“是什么?”年轻警察问。
“尸体啊!那尸体头部早已经是白骨了,却还和身体连着,头部以下的身体部分都好生生的,想起刚刚我应该是被这尸体的头部顶到水面上的,这还不瘆人么?”
老刀越说,身体就抖得愈发厉害。
“行了,你可以先回去了,我们后续有问题还会找你的。”老彭说。
老刀离开后,老彭吹去杯中的热气,喝了一口水,后看向年轻警察说:“郑迟,这案子你怎么看?”
郑迟回答道:“尸体发现的位置是冰湖的南区,03年之后每年冬天都会为了防止市民上冰面而封闭,今年为了迎合电视台的拍摄项目才临时开放。
“从目击者描述的尸体状况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几年及以上,之所以出现部分白骨化的状况,应该是被冰冻的结果。
“但冰湖的温度无法达到常年冰冻的条件,应该是今年冬天被人投入湖内的。”
老彭点了点头说:“我很快就要调任去省城了,这件案子你结办之后,就会被正式委派为C城刑侦大队的队长,别让大家失望。”
“师父,这次为什么不让我去现场?十年过去了,您还在怀疑我,是么?”郑迟问道。
老彭没说话,只拍了拍郑迟的肩膀,然后离开了审讯室。
郑迟站在审讯室内良久,手机发出振动声,他拿出来,显示离夜晚九点还有半个小时,他略微收拾了一下,然后拉开了审讯室的门。
年
林七第一次遇到郑迟是在确诊癌症后的第三天。
林七的母亲和祖母都是因为这一类疾病离世,且都在十八岁之前被查出初期症状,到林七正好是第三代,医院因此成了她最常去的地方。
病房在住院楼朝阳的位置,醒过来就能见到阳光,同时也能看到父亲林柯坐在病床前,眉毛皱成一团看着她。
“李姨呢?”林七问。
“带你弟弟去补习班了,晚点会过来看你。”林柯语气有些沉重。
“她带小元去检查了吧?看看有没有遗传什么癌细胞。你告诉她没事的,我们家传女不传男,等我也没了,林家就能彻底摆脱癌症阴影了。”
林七刚说完,林柯的巴掌就干脆地扇了下来,打得她一侧脸红肿。
林柯看着不再说话的女儿,心里也懊恼,这时李娟领着儿子林元进了病房,步伐有些匆忙,看见林七后有些着急地说:
“小七啊,医生说这病有征兆,没被查出来之前好像身体偶尔会失衡,人会莫名其妙地摔倒,你也会这样吗?”
林柯想拉住李娟,林七抬起头来,看了看李娟,又看了看角落里的林元笑道:“阿姨,您不用拐弯抹角的,您也知道这病潜伏期长,小元要是真出现什么症状,那也是您给盼出来的。”
“你怎么说话的!”李娟听懂了林七的意思,又是难堪又是愤怒,指着林七还要骂,林元烦躁地说:“是我告诉姐姐你今天要带我来做检查的,你不要再烦姐姐了。”
林七干脆躺倒在床上,拿过被子盖在头上,林柯拉着李娟和林元走出去,走廊上吵嚷声不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安静下来。
林七闭上眼睛,右手在耳边圈起来,很快听见类似海浪般的回响,她想那是血液奔流的声音,此后就再也睡不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决定让已经被宣判的命运结束在今天。
医院的侧门出去,然后一路上行到冰湖附近,找一个没什么人的位置再跳进湖里,她沿着走廊离开,医院格外安静,几乎没什么阻碍就走到了侧门附近。
只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呼啸不止,她侧头去看,见救护医院,到了门口,医生戴着口罩将病人运送入院,一时间门口站满了人。
这种情况下,没人会注意到一个病人的出逃,医院,然后沿着街道朝着冰湖的方向走,一路上很少看见人,偶尔有一两个,也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到了湖区附近,她选择了树丛浓密的小径。朝里面走得愈深,愈发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她转过头去看,却又没有人,周围安静得诡异。
她顾不得多想,到了湖边,巨大的湖面伸展开来,视野延伸到最远端,能勉强看到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的背影,但因为距离过远,两人的背影被浓缩成了黑点。
林七放下心来,开始朝着湖水的方向走,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来。
“等一下!”一道男声响起。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男生,穿着警服,二十岁上下,个子很高,肤色偏黑,脸颊因为运动而发红,他的鼻梁高挺,看见林七转过头后,他着急地说:“你看见那边的老人了么?”
林七警惕地看着他。
“他晕倒了,刚刚他的孙女找到了我,现在全城封闭,我需要有人帮忙把老人带到警车上,医院。”男生没有迟疑地说。
林七望向老人的方向,发现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路边,他的孙女守在一边,不时看向林七的方向。
林七转头看向男生的方向问:“你的警车停在什么位置?”
男生笑起来,拍了拍林七的肩膀说:“谢谢你。”
林七避开男生的眼睛,看见他的警服靠胸口的位置上写着——郑迟。
年
夜晚九点,医院门口,熄灭车灯,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来,郑迟沉默了半晌,之后将手机拿过来,是未知号码发过来的短信——“1”。
之后有人敲车窗,郑迟删掉短信后摇下车窗,看着窗外的人笑道:“林叔。”
林柯拉开车门让郑迟下来。
“她怎么样了?”郑迟问道。
林柯摇了摇头道:“还是那个样子,今天彻底不理人了,你李姨出差,小元在家,我还得……”
“知道了,林叔你先回去吧,小七那里我去就好。”郑迟笑着说。
林柯离开后,郑迟沿着安全通道上到住院楼七楼后来到走廊,到了病房内,却看见靠窗的病床是空的。
这时候走廊传来物体撞击地面的声音,郑迟快速回到走廊上,看见末端黑暗处,一道身影连着轮椅一起摔倒在地面上。
郑迟快步走过去,快靠近的时候脚步却迟疑起来:“小七?你刚……截肢,坐轮椅的事不要那么着急好不好?”郑迟有些着急地问。
地上的黑影微微动了动,郑迟要去扶,林七倔强地拒绝。她一只手拉住走廊一端的扶手,另一只手稳住轮椅,左腿勉强站立起来,右腿空了的裤管随着不稳定的身体晃荡。
等到林七终于坐回轮椅上,头上已经全都是汗,郑迟这时才走上前,蹲下来,拿出纸巾给她擦汗。
林七的头发很短,不齐,能隐约看见皮肉缝合的痕迹,头发是新长出来的,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进皮肤里,白得出奇,甚至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
“老彭来过。”林七说完这句话后,注意到郑迟的脸色紧绷起来。
郑迟问:“老彭说了什么吗?”
林七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无非就是老一套,说你接了案子,今后担子重,希望我多体谅你。”
郑迟的手被林七拉住,她用两只手包住他的,说:“你的手又在发抖。”
郑迟猛地抽回手说:“老毛病了,学校那边怎么样?”
“请了假,他们知道我的情况,以后每周去给学生上两天课就可以。”林七回答道。
郑迟握住轮椅的把手,将林七推向病房的方向。
“老彭说你接了案子。”林七问。
“嗯。”郑迟轻声说。
“这些年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林七突然说。
郑迟看着她,林七接着说:
“你也看到了,癌症扩散虽然被抑制住了,这次是用一条腿换来的,下次呢?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的工作本来就危险,没必要再照顾一个随时会出事的癌症病人。”
郑迟弯下腰将林七抱到病床上,替她掖好被角后说:“睡吧,别想这么多。”
郑迟准备离开时,衣角被林七拉住:“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么?”林七问。
郑迟没有回头,只说:“医院楼下,你那时昏倒了。”之后他感觉到抓着自己衣服的力道弱下来。
郑迟走到门口,将灯关闭,站了良久后离开,黑暗中,林七听到他远离的脚步声,想起老彭说的话。
“我要去省城了,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答案。”老彭说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信任他?”林七低声问。
“你还不是一样?不然怎么会一直帮我到现在?”老彭看着林七,眼神里露出不屑。
林七侧过头去,老彭接着说:
“郑迟从警校毕业之后就一直跟着我,他一直是个真挚善良的孩子,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做事开始偏激。我之前认定他没有做刑警的能力,但……”
“这些都是猜测而已,这些年也并没有得到证实不是么?”林七说道。
“作为一个老刑警,有些事即使没有证据,单凭一双眼睛,我也能看出来有没有问题,这些年的相处,你应该发现郑迟发生变化的不只是性格吧?”老彭用试探的语气问。
林七没有回答,老彭继续说道:“发冷,发抖,行为失控,间歇性的无法站立和入睡,这些都是吸毒人员最常见的症状。
“即使后期能够戒毒,这些症状也会影响他们的一生,林七,你是不是在郑迟的身上也看到了相同的症状?“
这时林七才看向老彭,半晌后,她说道:“没有。”
老彭叹了口气,站起身朝着林七说:“我的问题很简单,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怀疑他?”之后老彭转身离开。
此刻老彭应该已经在去省城的路上,林七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上找到老彭的名字。
犹豫片刻之后,她写道:“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03年的时候,郑迟就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死的。”
医院离开后,直接去了法医鉴定室,见他过来,法医拿出证物袋放到他面前,里面装有一张破旧的纸,边缘能看出彩色的塑料材质。
“除了尸体身穿的黑色羽绒服,这是唯一发现的证物。
“03年北区糖果场发售最后一批糖果之后就宣告破产,所以这个估计你不认识,这是那批糖果的包装纸,色彩很特别,所以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法医说道。
“尸体在哪?”郑迟问。
法医带着郑迟往停尸间过去,越往里面走,一股寒气逼袭过来。法医走到停尸间的尾端,拉开柜子。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白骨化的头骨部位,接着是下身,肌肉组织已经出现腐化,但远远没有达到白骨化的程度,因此整体看起来非常怪异。
法医说道:“男性,死亡时间在03年左右,年龄在二十岁,全身部位除了头部位置,其余部位在被害者遇害时就被冻住。
“同时我们在尸体身上发现了勒痕,被勒住的部位出现明显的挤压变形,我们判断尸体身上被绑了重物沉入湖底。
“但由于某些意外,勒住尸体的绳索崩断,加上冰面开裂的缘故,尸体便浮了上来。”
法医说完后见郑迟没什么反应,只直直盯着尸体,便轻咳了一声继续说:“C城很少下这么大规模的雪,上一次是年,第二次是今年。
“尸体大部分没有白骨化只有一个可能,除了头骨部位,尸体的其余部分都在被害后遭到了长时间的冷冻。
“今年暴雪后,有人在冰面开裂之前挖了冰洞将尸体负上重物后投进湖内,郑警官,虽然这么做目的不明,但这个挖洞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郑迟看着尸体,语气沉下来:“死亡的时间是年,同样是暴雪,同样冻住了整个湖面,这说明被害者生前很可能死于冰湖,如果挖洞的人是凶手的话,这么做……应该是在复刻现场。”
法医陷入沉思,郑迟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证物袋,那张被腐蚀了大半部分的糖纸在停尸间刺眼的灯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年
非典几乎无声地侵袭了这座城市。C医院位于城市的核心位置,容纳了整座城市三分之一的病患。
老旧的病号楼内人满为患,在这样特殊的时刻,林七再次医院,和没有被感染的其他类型病患挤在同一楼道内。
医护人员极度匮乏,林七每夜入睡时,都能听见病人痛苦医院传来。
她被困在黑暗之中,有时候走廊的风吹过来,她从噩梦里惊醒,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在遭受煎熬。
“姐姐?”她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睁开眼,一张圆润的小脸映入眼帘,扎着小辫子,眼神里充满惊恐。
“小花?”林七不确定地问。
孩子猛地点头,嚎啕哭起来说:“医院了。”
林七拉着她的手,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她抬头,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警察走过来,偏黑的肤色,高挺的鼻梁,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之前在湖边遇到的年轻警察郑迟。
小花紧紧抱住林七的胳膊说:“我不去!我不去!”
年轻警察似乎很少处理这样的场面,面色多少有些尴尬,只说:“小花,你不去的话,你爷爷会担心的。”
小花倔强地不动弹,只把头抵在林七的后背上不停地抽泣。
林七用质询的眼神看着他,年轻警察泄下气来,说:“你别怪我,医院的护工,那天看见你从侧门出去,神情恍惚的,就报了警。
“后来他假装晕倒是……是我的主意,现在大爷被传染了,小花只有他一个亲人,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带她先回警局。”
“警局人员流动量大,她要是去了那里,她爷爷会更担心。”
林七拉住小花的手说:“让她待在这里吧,这里传染风险低,我身体还没那么糟糕,可以照顾她。”
年轻警察有些为难,但看见小花一副并不打算跟自己走的模样,也只好作罢。
临离开的时候他想了想,又走回来,站到林七的面前拿出纸笔写了一串号码,递过去的时候说:“这是我的号码,我叫郑迟。”
年
与老彭约定的地点在C城大学附近的咖啡店,林七总会提前过来,点好咖啡,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三两大学生笑着结伴路过。
服务生不小心将咖啡打翻在她身上,林七刚开始适应轮椅,无法避开服务生边道歉边手忙脚乱地拿着纸在自己身上胡乱擦拭,只好笑着感谢。
咖啡店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老彭走了进来。即使没穿警服,老彭浑身也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息。
到了林七面前坐下,老彭直接说道:“你说郑迟已经死了,是什么意思?”
“我们约定过的,先告诉我你知道的。”林七只说。
老彭犹豫了一阵后说:“郑迟是单亲家庭,他父亲把他带大,警校毕业那年,他父亲去世,葬礼上除了他外没有别的亲人出现。
“我曾经想帮他找到他的母亲,但一直没有消息,他本人也并没有意愿再见到母亲,这件事也只好作罢。”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有吸毒症状的?”林七问。
老彭直视林七道:“03年前后,那时候我们在调查一宗贩毒案,那是C城迄今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贩毒案。
“为首的人被叫做‘金哥’,手下有‘青龙’、‘白虎’两个得力干将,势力很大,公安一直找不到切入点。但就在03年的冬天,有人从内部向公安泄露了交易地点。
“行动开始前,所有人都进行了尿检,郑迟是阴性,所以我很肯定,他染毒是在那次行动之后,收网后,金哥被判了死刑,势力被清除,但两个手下至今在逃。”老彭回答道。
林七笑了笑说:“你认为郑迟染毒,却在发现他有症状之后没有继续要求他进行尿检,是因为怀疑他和在逃的青龙、白虎有联系吧?你所谓的师徒情,不过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吧?”
老彭轻咳了一声说:“抓住那两个人的那天,我会亲自到郑迟面前道歉,现在,轮到你了。”
林七握住手中的咖啡杯,侧头看向窗外,老彭听见她的声音:“我03年第一次见到郑迟,那时候我刚确诊为癌症。
“在冰湖准备自杀的时候,他阻止了我,后来非典封城,医院后再次遇见他。
“那时候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确诊癌症后,我从没放弃过要自杀的念头,但郑迟意识到了这一点。
“或许是出于他作为警察的责任感,之后我见到他的次数开始多起来,入冬之后,C城迎来暴雪,疫情放缓,他开始陪着我到冰湖附近散步……”
说到这里,林七顿住,像是回忆到什么可怖又痛苦的事,她闭上眼睛,眼球不安的转动,她说: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黄昏的时候,他来见我,说冰湖第一次被冰封住,他想带我去看。
“我们到了湖边,他拿出孩子们过年时玩的仙女棒,要我许愿,C城很少有那样的时刻,一切都美的不得了。
“我站在冰面上,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还没完全封住的冰窟窿,他背对着,看不见,只跟我说,他喜欢我……”
老彭看见林七的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下去,她无声地哭泣,连一点呜咽声都听不见。
林七继续说:“至今我都后悔那个决定,因为我不清楚那到底意味着什么,我让他去邻近的商店再买一些仙女棒,他过去的时候,我就朝冰窟窿走过去。
“比起第一次想要自杀,那次的抉择要困难得多,我掉进湖里时,看见周围的湖水已经被血染红,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红,跟周围的白色相比,它太浓艳了。
“郑迟就在那红色中,他的后脑被砸得几乎能看见骨头,你告诉我,以你三十多年的刑警经验,郑迟这样,有活下来的可能么?”
老彭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抖的厉害,他说:“可是郑迟明明……”
“所以我不清楚我看到的那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拼尽全力想要拉住郑迟,但抑制癌症的药效已经过去,疼痛让我再次昏迷。
“再之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郑迟却毫发无伤,这让我开始怀疑之前的看到的那一幕的真实性。”林七回答道。
老彭用力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03年那场贩毒案,最终的交易地点就是冰湖,时间是暴雪之后,林七,你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我们面对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郑迟。”林七回答。
从警局出来刚好是下午四点,郑迟朝着车子的方向过去,共事的警察小西走过来说:
“所有糖果厂都盘查了一遍,当时在售那款糖果的商家现在基本要么倒闭要么早就转行,更何况这是十年前C城到处都有卖的东西。至于被害者,光是身份就已经难以调查……”
郑迟点了点头,察觉到手机振动,郑迟拿起来,又是熟悉的未知号码,这次发送的信息却是——“我知道是你,我见到老彭了”。
郑迟依旧没有回复,只对同事说:“有线索及时告诉我。
对了,”郑迟将短信删除,然后把未知号码放到同事面前,接着说:“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的具体信息。”
小西记下后,郑迟转身回到车上,双手握住方向盘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双手已经满是冷汗,有这种感觉好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他模糊想起童年,有人往他的嘴里硬塞什么东西,他不断地抗拒和排斥,直到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走到他面前蹲下来。
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胸间,发色又格外的黑,衬托出她白皙的肤色和红色的唇,她从手边拿出一颗糖,轻轻剥下糖衣,送到他嘴里,然后用安抚的语气说:“没事了,别怕。”
医院楼下,却无法再前行,道路被几辆救护车堵住。渐渐地,主干道的车也被堵的无法前行,一时间车鸣喇叭声响彻一条街道。
郑迟从后视镜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沿街指挥交通,等他走到郑迟的车前,道路也逐渐恢复了畅通。
郑迟拉下车窗,看见老人惊讶的脸,郑迟笑道:“老刀,又见面了,有空么?我们聊一会儿。”
医院保安室内,老刀沏好两杯热茶,一杯放到郑迟面前,一杯自己拿着。郑迟拿起茶,吹去上面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口后说:“小花上高中了吧?成绩怎么样?”
老刀惊诧地看向郑迟道:“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有一本日记,上面记满了从警以来所有的案件详情,那天看见您之后,我就一直觉得名字熟悉,回去细细回忆,原来我们十年前就已经认识了啊。
“我几医院,居然从来没见过您,还真是奇怪。”郑迟道。
老刀握紧杯子说:“我之前做的是护工,医院照顾我,就让我来停车场了,没见过面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么?对了,有个问题我想请教您一下。”郑迟说,他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老刀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郑迟笑了笑说:“在医院藏一具尸体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在瞎说什么!”老刀突然大声喊道。
郑迟只说:“来之前我调查过您的履历,最开始您的确做过一段时间的护工。
“但03年非典之后,您因为被感染,治愈后行动不便,被调到停尸间工作了一段时间,再之后才被调来了停车场,对么?”
老刀一把拿过郑迟的杯子说:“我孙女很快要回来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郑迟索性抬起头直视老刀:“冰湖附近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被人搬动过,那么大的雪,只有那一处空出来的地方露出的土壤没被白雪覆盖。
“那天刚好是您调任前的最后一天,对了,附近垂钓的人可没一个认识您,这么大的漏洞,您说当真就没人觉得奇怪么?”
老刀避开郑迟的视线说:“如果抛尸的人真是我的话,那我不是应该把尸体藏起来更好,为什么非要报警呢?”
郑迟面色如常道:“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没错,我也相信您是个不愿意惹麻烦上身的人,但那天出了意外,您没想到绑住尸体的石头会松开,更没想到冰面会裂开吧?”
老刀听到这句话后,惊愕地看着郑迟。
郑迟语气轻松地说:“忘记跟您说了,医院垃圾桶里捡来的孩子,能这么对待她,至少证明您并不是个坏人。
“所以我跟您说句实话,我可以不追究这件事,因为我相信您并不是凶手,但您要告诉我让您这么做的那个人是谁。”
郑迟说完后将身边的窗子拉开一个细缝,老刀看见小花背着书包正朝着保安室走过来,他双唇抖动着,正欲开口,郑迟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接下,同事小西的声音传过来:“那个未知号码的信息查出来了,在西区城中村4弄32号。”
“那个人,你认识她的。”老刀的声音自郑迟的背后传来。
郑迟看了一眼老刀,随即走出门去,对着“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年
郑迟之所以当警察,是因为他在寻找一个人,这是他唯一的秘密。
出生之后他们就被分开,母亲为了报复出轨的父亲,将哥哥连夜带走,只留下了郑迟。
这是父亲在临终前才告诉他的,他们是双胞胎,父亲说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但哥哥早他几分钟出来,他叫夏禹。
有人说双胞胎有特殊的心灵感应,当对方遭受折磨的时候,另一方就会感到同样的痛苦,郑迟有时候能感受到,但很轻微。
他试着去找母亲的去向,只发现了失踪人口的登记册,上面除了母亲夏珊的名字外,还有哥哥夏禹的。
事情真正出现转机是遇到林七之后。
C城的贩毒交易屡禁不止,郑迟在师父老彭的带领下,日夜在几个毒贩会出现的场地蹲点。入夜十二点之后,老彭去买烟,他留在原地。
半梦半醒间感到有人在拍打自己的后背,他转身,发现竟是他们一直在跟踪的毒贩。
“金哥要见你。”毒贩用一副习以为常的语气说。
郑迟一时揣测不出毒贩的意思。
“你回来以后一直都没见过金哥,他有了大生意还是第一个想到你,这点面子都不给?”毒贩再次说道。
郑迟几乎立刻意识到他被毒贩当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一直想要找到的哥哥夏禹,于是郑迟镇定下来看着对方,说:“走吧。”
C城的贩毒网络已成规模,在为首金哥的管控下组织有序,公安此前尝试了很多方法想要找到据点,但一直无果。
郑迟全程被蒙上眼睛,待到眼罩被揭开,刺眼的光线射入,郑迟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栋巨大的别墅内。
揭开他眼罩的男人个子不高,左脸处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割痕:“白虎,好久不见,老大在里面等你。”男人说完后笑着过来拥抱他。
郑迟对这个贩毒网络调查已久,知道金哥手下有青龙、白虎两个得力干将,面前这个是青龙,白虎则行踪不定,很难被调查到。
于是他笑道:“青龙,好久不见。”他没想到,哥哥竟然就是白虎。
郑迟跟随青龙上了别墅的二楼,到了正中的房门前,青龙敲门,里面传来一阵浑厚的男声:“进来吧。”
这是郑迟第一次看到金哥的真面目,精瘦,眼神多疑。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右手的拇指带着扳指,两手交握,看着郑迟道:“你还是回来了,不会还因为你妈的事在怪我吧?”
郑迟为防止被金哥看出破绽,只附和道:“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金哥抚摩着手上的戒指说:“是么?你当时可是一副要杀了我的模样。你得想明白,是你母亲先染上毒瘾,还不断给你也喂毒,才导致你不得不走上这条路的。
“她吸毒过量而死也不是我的错,反倒是活该。”
郑迟握紧双手沉声回答:“我说了,都已经过去了。”
金哥反复观察郑迟,最后才放下心来说:“暴雪之后,冰湖,有一场很大的交易,到时候我会去,交接事宜你来办,事后五五分,怎么样?”
郑迟直视金哥,说:“好。”
年
西城区4弄32号
十平方米大小的房子被一盏白炽灯勉强照亮,房内堆满各类杂物,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一个男人斜靠在床边剧烈地喘气,房间另一侧站着老彭,很快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被房内烟尘呛得直咳嗽的小西。
小西将手里的烟递给老彭,一边走进屋内拉开窗子,这才看向靠在床上的男人。
那男人左脸一道很明显的伤疤,身上穿着T恤,但由于全身溃烂,血液透着布料向外渗透,上面爬了不少苍蝇。
“这就是青龙?常年待在这种地方,难怪我们一直找不着。”小西说完,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就踩到地上的排泄物,一时忍不住要吐出来。
老彭拿出烟要抽,后想到了什么,又将烟收回来,然后将一只手机丢到证物袋里递给小西。
小西接过来,有些疑惑地说:“您要郑警官过来,直接给他打电话就是了,为什么要用这只手机给他发短信?”
老彭转头看着小西说:“能不能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小时之后,你再把发现青龙的消息报告给局里。”
小西有些犹豫,但看见老彭恳切的表情,最终还是离开了。
房内只剩下老彭和青龙,老彭走到青龙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说:“想不到你不可一世了一辈子,却被人给关在这样的地方,生不如死。”
青龙嘴里咕哝着,怒视老彭,却一句话都无法说出来,突然间他的视线从老彭的身上移开,惊恐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老彭转身,看见郑迟正站在门口。
“师父?”郑迟笑道。
老彭也笑了笑,说:“当初真不该去买烟,不然我的徒弟就还能回来。”郑迟仍笑着,但没有说话。
老彭指了指青龙说:“吸食毒品加上被长期囚禁,能够活这么久肯定是有人定期带食品过来。
“但现在他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生活彻底不能自理,他给那个长期送食物给他的人发送短信,他很绝望,绝望的是那个人如果一直不回应他,他会不会因此就死在这里。
“但他没想到,那个人主动向警察暴露了他的位置,他更不会明白,就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被救出去,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青龙听见了老彭的话,开始不断地在床上挣扎,他充满恨意地看着没有说话的郑迟,老彭问道:“看在我们十年的师徒情分上,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做?”
“我的确不是郑迟,我是他的哥哥。出生后我妈带着我离开,此后我们只见过一面,也就是他死的时候。”夏禹走到老彭的面前轻声说。
年
大雪,郑迟行色匆匆地走进警察局,找到老彭后,他关上门,四处谨慎地观望之后,对老彭说:
“师父,我接到线人的消息,说暴雪之后,冰湖会有一场很大的毒品交易,到时候金哥也会去。”
老彭闻声猛地抬起头,说:“你确定么?”郑迟肯定地点头。
老彭立刻起身朝门外走去,但想起什么又回过头说:“你过几天就要调岗了,这次的行动你不要参与。”
郑迟听到后立刻说:“师父,我能行的。”
老彭没有回答,只转身离开,郑迟站在原地思考片刻,事已至此,只要夏禹行动那天不要出现在现场,一切就不会出现问题,郑迟这么想着,便下定了决心。
医院,林七正在教小花念书,桌子上摆满了水果。郑迟坐到一旁问:“老刀痊愈了?”。
林七点了点头,说:“他说谢谢你没有上报小花的情况,也谢谢我们照顾小花。”
郑迟意会地点头,两人看向窗外的大雪,林七突然说:“听说今年雪很大,冰湖都被冻住了,雪停之后,我们去看看吧?”
郑迟拉住林七的一只手,耳根子红了起来,说:“好,我很快就调岗了,到时候就有空每天陪你散步了。”
林七松开手,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颗糖放到郑迟的口袋里,她笑着说:
“我妈以前在糖果厂里上班,每天都会带这种糖给我,说是作为我乖乖听话的奖励,这个给你,谢谢你一直包容我。”
郑迟看着林七,笑着点了点头。
入夜之后,城市安静下来。
C城城郊一处村落内,一个男人穿着高领羽绒服,头戴黑色的帽子,走向村落末端的别墅,到了门口,他敲门,开门的是青龙,见对方怀疑地看着自己,男人将帽子脱下。
“夏禹?你怎么在这里?”青龙讶异地说。
“来见金哥,我的存货不多,快吸完了。”夏禹粗暴地推开青龙。
“明天冰湖这么大的交易,金哥去调货了,你是交接的,前几天可是亲口跟金哥定好的,到时候存货要多少有多少,你今天急个什么劲?”青龙怀疑地看着夏禹。
“我?”夏禹喃喃自语道。
青龙看他这副样子,怀疑愈加浓厚:“你是不是耍什么花样!我告诉你,要是出事了,我亲手剁了你……”青龙还没说完就被夏禹打昏了过去,之后夏禹匆匆离开。
第二天暴雪,湖面果然结冻,晚饭之后,天色尚早,郑迟推医院,到了冰湖边,林七指了指湖面想要过去。
南区少有人来,林七待在这里最安全。
他看了时间,再过二十分钟,毒品交接会在西区进行,他必须短暂露面,以便警方将金哥等人抓捕,现下他将林七小心地推上冰面,然后拿出仙女棒点燃。
“谢谢你,看着暴雪之后的湖面,有一种平静感。”林七说。
郑迟在她面前蹲下,说:“小七,我喜欢你,以后你无论什么样,我都陪着你,好么?”
林七的眼神里没什么波澜,郑迟看见她的眼角流下泪,她说:“郑迟,仙女棒快烧完了,你再买一些,好么?”
郑迟摸了摸她的头,说:“好。”
郑迟转身离开,将口袋里的糖拿出来,糖衣放回包里,糖放进嘴里,他笑起来,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身后,林七已经开始朝着冰窟窿的方向前行。
郑迟朝着冰湖的西面过去,到了约定地点,他看见金哥已经带着一众人等在原地,毒品被安置在简易制成的雪橇上。
郑迟从没见过数量这么庞大的毒品,他环视周围的密林,此刻师父应该已经将警力安插在其中,就等交易对象出现后,将金哥一众全面抓获。
“来了?”金哥老远地看见了他,挥手招呼他过去,郑迟走过去,见金哥皱着眉问:“青龙呢?今天是他跟对方打交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来?”
“再过五分钟就到约定时间了,我去吧?”郑迟道。
金哥看了看他后说道:“他们的人在南区,你就从这个方位过去,他们给信号,你再停下来。”
郑迟点了点头,开始朝着南区过去。
西面的密林处,一个警察拿着望远镜走到老彭的身边,脸色有些为难。
“怎么了?”老彭问。
警察将望远镜递过去:“你徒弟不是不参加这次行动么?”
老彭将望远镜举起,果然看见郑迟正朝着南区的方向过去,手里正小幅度地比手势,他知道自己能被老彭看见。
“胡闹!”老彭放下望远镜说,“另一组毒贩在南区,加快速度,我们要提前收网。”
夏禹沿着冰湖的方向一路寻找,终于在南区附近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弟弟郑迟,他知道他现在成了警察,碍于身份,他一直没有主动去见过他。
郑迟来到告别前林七所在的位置,却没看见她,他紧张起来。
余光看见附近一个并不明显的冰窟窿上浮动着衣物,那是林七出门时穿的。郑迟快速跑过去,果然看见林七沉在水里,他拼命拉住林七,将她往冰窟窿外拖。
夏禹看见弟弟突然蹲下身来,这时另一道身影从附近的密林冲出来。没等夏禹喊出声,那人已经手拿着铁铲走到了郑迟的背后。
郑迟全力拉着林七,突然感到后脑一阵剧痛,他转头,看见了面目狰狞的青龙。
“我看见警察了!你这个叛徒!”青龙说完,又朝郑迟的后脑打下去。
夏禹顾不得多想,从一旁捡起木棍就朝青龙猛地打下去,青龙昏迷后,郑迟也跌进水里,他把郑迟拼命拉上来。
郑迟还留有一口气,勉强睁眼看着他,说:“哥?”
夏禹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说:“别说话,医院。”
郑迟摇了摇头说:“哥,我有个日记本,从警以来的一切经历上面都有,以后你就是我,好好替我活着。”
这时附近发出枪响,警方从密林中出来,四周陷入混乱,郑迟咽下最后一口气。
夏禹将他的遗体拖到隐蔽的位置藏匿起来,正准备离开,却见被郑迟的血液染红的冰窟窿中,一个女孩的脸若隐若现。
年
西区城中村4弄32号
听完夏禹的讲述,老彭虚脱般坐在原地:“他死得这么冤,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老彭悔恨地说。
夏禹低头说:“本来让青龙死了再被警方发现会是个更好的决定,但郑迟他一直跟着你,是个凡事都善良正义的孩子,我跟他不同,被迫染上毒瘾,母亲又吸毒而死。
“他给了我他的人生,那之后我就发誓替他好好活下去,现在你知道了所有真相,我把选择还给你,你来决断吧。”
老彭环视这间破旧的房子和已经半死不活的青龙,遂说道:“我只能给你一个下午的时间。”
“谢谢。”夏禹朝着老彭的位置鞠了一躬后毫不犹豫地离开,十年来,他第一次正视自己真正的身份,却是如此如释重负。
C城的冬季来得快,结束得也很快。
走到湖边的时候,树木已经开始抽芽,偶有锻炼的人路过,夏禹走到南区,很快看见湖边的林七,她坐在轮椅上,远远看着湖面。
夏禹走到她的旁边坐下来,两人沉默了半晌后,林七先开口说:“这里是我和郑迟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夏禹轻声说:“医院,才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一点我没有骗过你。我是他的哥哥,我叫夏禹,郑迟死后,我又回到冰湖,发现他的遗体已经不在原地。”
“醒过来之后,医院偷跑出来,凑巧又是暴雪,雪停之后,我去冰湖上确认死去的郑迟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找了很久,结果真的在封闭的南区看到了他,他的头部裸露在外,其余部分都被冻住了,山上的动物饿得慌,啃走了他不少皮肉。”林七语气颤抖地说。
夏禹语气痛苦:“你隐藏得很好,从没有表现出对我身份的怀疑,但你本来被抑制得很好的癌症开始逐步扩散,后来恶化到要截肢的地步。
“这些年,你是在赎罪,所以才会求老刀把郑迟的尸体藏进停尸间,你以为是我杀了他,留下尸体是为了有一天能揭发我,对不对?”
“十年了,老刀劝我不要再折磨他,他瞒着我把郑迟的遗体放到湖里,却没想到冰面会开裂。
“当时如果不是因为救我,郑迟就不会死,也不应该落得那么悲惨的下场,我这个最该死的人却要一直活下去。”林七痛苦地说。
夏禹拉住她的手说:“你恨我也好,忘记我也好,但要记住,郑迟他一定希望你能活下去。”
几个警察沿着湖岸走过来,夏禹俯身在林七的眉心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到林七的膝盖。
他说:“这种糖我妈去世之后就停产了,她没吸毒的时候经常会买这种糖给我,我一直不舍得吃,这是最后一颗,你吃了,就忘了这十年吧。”
一直到他离开,林七都没有再看向他。
1年后
牢房的门打开,夏禹把看好的书整理起来,看见狱警拿了一封信过来,说:“有人给你的。”
夏禹接过信,里面是一张糖纸和一颗糖,糖纸上面被写了字:“上个月安了假肢,学校的课开始变多,以后可以过来看你了,七。”
夏禹拿过那颗糖,剥开放进嘴里,不觉间,眼角变得湿漉漉的。
故事大本营,精彩送不停!每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