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医生 https://jbk.39.net/yiyuanfengcai/ys_bjzkbdfyy/790/英子很憨,认识她的人都这么说。
她有过一段十几年的婚姻,跟大多数人一样,很平常也很琐碎,当然也很大多数人一样,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问题。
前夫近墨者黑,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
憨傻如英子也发现了自己男人的不对劲,女人哪里是男人的对手?
英子被打的头破血流,她摸着脸上的血,哆嗦着打了。
这时候,身边的人都开始说她,说这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扬,不应该闹到警察局,给公家人添麻烦。
英子看着纱布上的血,嘴里嘟囔着,“警察不是为人民服务吗,咋,我不是人民吗?”
英子在小诊所里上药包扎,就这样,该治疗的治疗。该协调的协调。
丈夫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道歉话,不咸不淡的作了个保证,手里的烟倒是散的勤。
所有人都劝,为了娃好好过,会改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村民十分满于意自己的调解,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善事,到时候登极乐世界时都要走特快通道。
古人云,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参与调解的都是功德无量的活菩萨。
到了晚上,憨英子却提出了离婚。
这下,劝她和好的人都恼羞成怒了,仿佛是英子关上了他们去往极乐世界的特快通道,也一下子打坏了活菩萨们的金身。
这婆娘,怎么这样不知好歹!
真是憨!
活该!
离婚手续办得也还算顺利,毕竟英子净身出户,况且前夫身边还有一个等着转正的小三。
这时英子的女儿刚上六年级。
英子走出了那个家,挎着一个干瘪的包。
她回了一趟娘家,弟媳妇似乎是不怎么欢迎英子,是啊,这里也不是她家了。
英子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厂子,她没啥学历也没什么手艺,只能做些力气活,还好工作够多够重,累得她每天倒头便睡。
闲暇时会想女儿,趁着厂子放假,买些衣服吃食送去学校,女儿越长越漂亮,神色却越来越黯淡。
“妈,你接我走吧,我不想在那个家了。”
英子忘了这是女儿第几次求她,她张张嘴,欲言又止。
她都自身难保了,又怎么再多带一个孩子?跟着她居无定所吗?
夜里,英子看着街上觅食的流浪狗,没有家的狗是野狗,没有家的人呢,野人吗?
英子还是把女儿接了出来,常言道,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尤其是一个怀了孕的后妈,打骂成了家常便饭。
一旦后妈对着孩子动了手,后爸也就奋起直追,男女混合双打,有衣架有扫把,伤口有红有紫,有血有肉。
孩子开始在姥姥家上学,英子开始往娘家频繁的买东西,东西大包小包的送去,还要给弟媳妇塞红包,第一年,弟媳妇不冷不热,第二年,弟媳妇阴阳怪气,第三年,弟媳妇开始和弟弟闹离婚。
“什么野孩子也往这里送!”弟媳妇跳着脚骂。
英子心想,我的女儿怎么就成了野孩子?
娘家的亲戚开始给英子介绍对象,她们说,女人嘛,总是要往前走这一步的,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
是啊,为了孩子。
英子去相了亲。
男人长的普通,工作普通,收入也普通,结过婚,一个孩子跟着爷爷奶奶,彩礼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婆婆笑着说:“一切从简,一切从简。”
结婚流程按部就班,公婆脸上的笑有些机械,英子觉得怪,她想起了电影中的坏人,皮笑肉不笑。
丈夫的西装似乎不太合身,整个人松松垮垮的,衬衫的白领子趁得他的脸有些发污,好像很久没有好好洗过脸一样。
英子租的婚纱也便宜,裙摆上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污渍,脸上的粉太白,眉毛也化的粗重,脸颊上两坨艳丽的腮红让英子没由来的想起了殡仪馆里的纸人。
她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一个寒战。
英子走上红地毯,看着院子里土不土洋不洋的装饰,听着司仪千篇一律的话,无论怎么看,这场婚礼都透出来两个字,凑合。
二婚的女人,能有什么要求呢?
带孩子的二婚女人,又能有什么要求呢?
新婚第二天,英子看着阳台上的紫罗兰,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看着玻璃上的苍蝇,房子虽然小一点,虽然旧一点,也算是一个家。
三年多了,她都快忘记家是什么感觉了。
英子把女儿接了过来,两室一厅里,终于有了家的味道。
英子辞去了工作,改装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在学校附近卖起了吃食,煎饼,灌饼,烤冷面,味道不坏也不出彩。
食物上的葱花和辣酱的味道带进了屋子,家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男人吊儿郎当的上班,工资都给父母,养自己的孩子,他好喝酒,酒量差,酒品更差,回家就骂人摔东西,或者吐在沙发上,也可能是洗衣机里,所幸,他不打人。
女儿怯怯的,在这个爸爸喝醉后悄悄的锁上房门。
有时候回家,丈夫已经睡了,有时候回家,孩子还在写作业。
丈夫忙着喝酒,英子忙着摆摊,女儿忙着学习,一家三口,有时候几天也打不上照面。
英子的生意不好也不坏,她回到家,脑子里想着公婆中午打来的电话,“英子,最近我们手头有些紧……”
她看着身边鼾声如雷的丈夫,抻了个被角,倒头就睡。
日子流水一样过着,时而湍急,时而平缓,有时遇上险坡,有时遇上乱石。
转眼,女儿该上高中了。
十几岁的孩子,个子长的快,饿的也快,她买了排骨,和土豆一起炖一炖,再买些桔子苹果,有饭香和果香的家才算完整。
打折的土豆很小,英子有些按不住,菜刀划破了她的手。
她贴上一片创可贴,听到卫生间里有呕吐声。
这酒鬼,今天回来这么早?
她倒上一杯水,推开门,却看到了女儿。
“咋啦,身体不舒服?”
“没事儿,妈。”
“要不吃点药?”
“我没事儿。”
“那先去写作业,一会该吃饭了。”
“我不饿。”
“嘭!”女儿关上了房门。
这孩子,怎么怪怪的。
晚上丈夫也没回来,英子自己守着一盆土豆炖排骨,吃掉了两个馒头。
她端着一碗红糖水,推开了女儿的门。
“不吃饭就喝点糖水吧,暖胃。”
英子看着女儿桌子上小山一样的书,看着草稿纸上她不懂的公式和方程。
她喜欢这些书,她觉得这些书能把人送到很远的地方,那些她没见识过的地方,那些地方的人不会为了打折买又小又蔫的土豆,不会为了煎饼多加一个鸡蛋而纠结。
女儿读完了这些书,应该会到那个很远的地方吧。
门后的女儿却很慌乱,她把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藏了起来,眼神闪躲,额头还冒了汗。
“你咋不敲门就进来。”
“呦,我姑娘有小秘密了。”英子把糖水递给她。
“好了喝完了,你快出去我要写作业了。”
“藏的啥,是不是男娃给的情书?”英子隐约看见女儿手里像是个卷起来的白色纸条。
“你快出去吧!”女儿撅起了嘴。
第二天中午,英子一连接了三个活,都是额外加蛋加肠的,一个蛋一块,一根肠一块,算起来要多赚六块呢。
她利落的在锅上转了一个圆,轻车熟路,她的脸藏在升腾起来的水汽里。
电话响了起来,她磕鸡蛋的手哆嗦了一下,煎饼糊了。
电话是女儿班主任打的,她说女儿在教室里晕倒了,医院。
好好的女儿怎么就晕倒了?
医院,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女儿,接下来医生的一句话,在她心口上浇了一盆水。
那是一盆来自东北的,三九天的里带着僵硬的冰凌茬子的河水。
“你是孩子的母亲吧,你女儿应该是怀孕了。”
啥?
英子的脑袋像是被泼了一盆面糊,抹不开也扯不断,湿哒哒黏糊糊的,透不过气。
“你一会带她去做个B超确认一下吧。”
医生继续说着,她的玻璃镜片闪着寒光,说的话更是让英子的心冻成了一个冰疙瘩。
“她还在上学,怎么可能……”英子听着自己嘴里的声音,像是秋天里快死的蚊子。
“她应该醒了,去看看吧。”医生推了一下眼镜,“我也是个家长,咱们呀,不管怎么忙,也应该多关心关心孩子啊。”
英子脚步虚浮,她想着昨晚上女儿藏起来的情书,一股怒火冲上了脑袋。
女儿已经醒了,面色发白,嘴唇更白,像是死过一次。
啪!
英子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女儿脸上。
护士赶紧拦住了这个癫狂的母亲,同病房的人诧异的盯着英子,在英子看来,那是鄙夷和嘲讽。
女儿捂着脸,低头无声的哭泣着,泪水在被子上氤氲出几朵透明的花。
家里,丈夫还没回家,屋里也没有开灯。
“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读了个啥!”
英子声泪俱下,双手无力的拍打着女儿。
她觉得很心酸,第一段婚姻不幸,带女儿寄人篱下,受尽白眼,好不容易第二次结婚,英子就想平凡的过完这一生,把孩子养大,把自己养老,没想到,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自己忙,忙着摆摊,忙着赚钱,忙着养女儿,忙着播种希望,没想到,却结了一颗坏掉的果子。
英子看着黑乎乎的房子,像是夜晚的天塌下来砸在了脑袋上。
“告诉妈,是谁的!”英子攥着女儿的胳膊,指甲掐进女儿的肉里,留下几个暗红色的月牙印。
女儿仍旧是低着头只会哭,好像眼睛里装了两个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水龙头似乎有点发炎,又红又肿。
英子带着女儿做了人流手术,她颤抖着在监护人一栏签下了名字。
女儿面色惨白躺在床上,英子红肿着眼睛陪在床前,丈夫醉醺醺的回来,看着黑糊糊的屋子和冷锅冷灶。没发现家里的异常。
女儿在家休养了几天,回了学校,英子照顾了几天,开始了摆摊。
生活就像一个巨大的机器,无论坏掉了哪一个齿轮,修好后还要继续运转。
夜里,英子辗转难眠,平时总是倒头就睡,今天却没了睡意,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她摸索着穿衣,轻轻的推开女儿的房门,月光很亮,照在白瓷砖的地面上,月光的阴影里,有一滩褐色,蜿蜒着像一条小蛇。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声音。
英子打开了灯。
“闺女!!!”
女儿手腕上的伤口分外刺眼,雪白和血红,触目惊心。
不到半个月时间,医院,不到半个月时间,英子仿佛老了二十岁。
抢救及时,女儿捡回一条命,丈夫在走廊里抽着烟,烟头一亮一亮的。
“妮儿,妈错了,妈再也不骂你了,再也不打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英子眼泪汩汩的流,女儿那两个坏掉的水龙头此刻安进了妈妈的眼睛里。
摊也不出了,饭也不做了,英子整天寸步不离的守着女儿,她洗脸时看到镜子里的白头发,刷牙时看到镜子里的皱纹。
生活里的冰霜雨雪一股脑压在了英子身上,压弯了她的腰,压垮了她的希望。
这时候,公婆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开口无他,就是要钱,英子敷衍着挂断了电话。
压死骆驼的稻草多放几根也是一样。
丈夫依旧是醉醺醺的回来,他去卫生间吐了一地,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
呕吐声像是战前的号角,酒味和呕吐物的酸臭味撕碎了英子的理智。
她想嘶喊,她想痛哭,她想发泄。
“喝喝喝,咋不喝死你!”英子冲进去大骂。
“你抽什么疯!”
“喝死你算了,都别过了!”英子一头乱发凌乱不堪,双眼通红。
她恶狠狠的盯着这个男人,伸出手挠了男人一道血印子。
男人回了英子一耳光,清脆又响亮。
英子的左手从餐车上拿出一根擀面杖。
擀面杖中间粗两头细,常年使用,被浸的油渍渍沉甸甸的,英子用它擀面团的时候很顺手,打人应该也不差的,说起来,人和面团也没什么区别,不就是面团包着骨头么。
英子放下了右手里的刀子,切葱切菜的刀子,大概切不了人肉吧。
看着眼前的男人,英子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向着脑袋,向着肩膀,向着肚子。
“疯婆娘,快住手!”
“整天喝酒,打死你就都别过了!”
“打我,我打死你!”男人抓着英子的脑袋磕在床头柜上,骨头和木头的碰撞,嗡的一声,女人天旋地转,鼻血横流。
英子还是挣扎着把台灯在男人头上砸开了花。
屋子里被砸的东西不多,因为屋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瓷的和玻璃的都碎在地上,塑料制品和衣服铺了满满一地,偶尔露出一角白色的瓷砖,上头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英子的多,男人的少。
男人的电话叫来了母亲,婆婆怒气冲冲的进门,捡起地上的擀面杖朝着英子的头砸了下去。
英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她没死,她的心也没死。
她的心热腾腾的,跟锅里的油一样,冒着烟,噼里啪啦的炸着。
英子带着绒线帽子,帽子里头是白纱布,纱布里裹着的是被擀面杖打的伤,缝了九针,横七竖八,像条丑陋的蜈蚣。
她拉着一个行李箱,里头是女儿的衣服。
“好好上学!”英子摸着女儿的脸,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妈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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