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还在上小学五年级时,有一个星期天同妈妈一道上动物园,走到一条大白蟒蛇跟前,不走了,蹲在蟒蛇的玻璃箱子面前,一看就是半天。妈妈差不多把动物园参观了个遍,转回来叫她,只见她隔着玻璃用手摸蛇。也怪,那条蟒的头轻轻地随着玻璃上的小手移动,那周身白色的鳞片,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磷光,如果不走近些观看,你会觉得那条蟒是没有鳞片的肉身,粉嫩的色彩,哪怕你是特别怕蛇的人,也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妈妈奇怪地看着香草与玻璃箱子里的白蟒像老朋友一样亲密。
妈妈不怕蛇,从小生长在农村,像香草这么大的时候,她救过一条受伤的小菜花蛇,只是因为父亲的反对,她才把那条已经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恢复了元气的蛇放回山上去……不知啥原因,看见香草突然对动物园的大蟒感兴趣,她就想起自己小时候救过的那条蛇来。
妈妈催了几遍,直到伸手把香草拉起来,她才肯离开,离开的时候,还不停地给妈妈说:“下个星期再来。来的时候,我给白娘子带点糖果。”妈妈白她一眼,“我看你是看《新白娘子》入迷了,你以为它真是白娘子?还带糖给它吃!”妈妈说着在香草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母女俩咯咯咯地都笑了。事情就这样过去。
到了第二个星期天,妈妈没再提上动物园的事,心想小孩子不过一时兴趣,过了就算了,可是香草一大清早起床收拾好,背起书包就嚷着看白娘子,妈妈没法只好依她又去动物园。
一到动物园,看见大门上贴了一张安民告示,内容是:因城市规划,此动物园搬迁合并到附近的市级动物园,若有相关单位需购个别动物,请电话与本园管理处联系……
香草看完告示,飞快地往白娘子处跑去,幸好白娘子还在,它在睡觉,听见香草呼唤它的声音立刻把头抬起来,并把舌头也吐出来。香草仍然隔着玻璃与白娘子对话:“白娘子,没想到我们刚见面就要离开了,不晓得我们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呢?”白娘子显得很兴奋,头不停地跟着香草的手移动。妈妈提议:“去看看其它动物吧,下星期就没得看了。”香草依依不舍地走开了。
等香草跑马观花地在动物园绕了一圈,又来到白娘子处,她要跟白娘子道别。不知说了些啥,妈妈站在远处等,实在等不得了,又走过去拉她走,香草没走几步突然回头,看见白娘子整个身子都爬在玻璃墙上,头顺着玻璃墙的边在寻找出口,它焦急地蠕动着身子。
香草挣脱妈妈又跑了回去,“白娘子,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走?”只听啪的一声,白娘子的身体落在地上,头仍然贴在玻璃墙上,香草把手伸过去,白娘子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香草惊奇地发现,白娘子在笑,这个表情只有香草才能懂。
等妈妈走过来香草提出了一个天大的问题:“妈妈,我们把白娘子买回家吧?”其实妈妈一进动物园的大门,脑袋里就有一个念头闪过,这会儿香草真的就提出来了,妈妈说:“异想天开就算你肯买,人家动物园也不肯卖!”见妈妈不是一口回绝,香草先给白娘子说:“乖乖地等着,我去找他们商量。”
香草拉着妈妈到动物园管理处,人家一口回绝:不卖私人只卖相关单位。原因有二,一是怕屠杀,二是怕动物伤人。
其实这都不算条件,香草以一个十一岁小孩的执着打动了动物园的管理员,然后又由管理员向有关部门请示,给出个答复:“个人饲养,必须通过公安部门审核批准,并签订相关责任合同,然后通过社区居委会同意等相关手续。”
不管有多少条件,只要能饲养,香草铁了心!在妈妈的大力支持下,最后,花了在跌路局工作的爸爸两个月的工资,才把自娘子带回了家。
白娘子体重18.6千克,长公分左右,跟十一岁的香草重量差不了几斤,是动物员的员工帮着把玻璃箱子送到家的。
刚到家那阵子,白娘子很拘束,每当喂食打开箱子,它也只能抬抬头,很规矩地待在箱子里。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香草放暑假了,她试着把白娘子抱出箱子,于是白娘子开始在客厅里游动,香草慢慢地可以用手在它身上抚摸。每当这时,白娘子就把头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后来白娘子就自动进出箱子,香草就不再盖上箱盖,让白娘子有更多的自由。时间长了,只要家里有人,白娘子就会出来陪在旁边,若是家里来了客人,白娘子就乖乖地躲到箱子里去睡觉。
香草只要有空,就招呼白娘子:“哈喽!出来!”开始白娘子听不懂,时间长了就懂了。
夏天,香草累了,躺在沙发上睡觉,白娘子就把身子盘成个脸盆,把头高高地伸着,守在沙发旁,如果有苍蝇蚊子打扰香草睡觉,白娘子轻轻一吐信子,就把苍蝇蚊子卷进嘴里。白娘子不仅在香草睡觉时打蚊子,只要家里有蚊子飞动,白娘子就警惕地四处寻找,有时蚊子爬在墙上一人多高的地方,白娘子就射起来用长信子轻轻一吐,蚊子就揽进它的嘴里了。自从白娘子到家后,家里就再没点过蚊香,妈妈夸奖白娘子是捉蚊子能手!
再后来,香草晚上睡觉,白娘子就到房间去守在香草床前打蚊子,比一个母亲还尽责呢!冬天,香草就找来一个大纸箱,安在房间的床面前,垫上一床棉絮,让白娘子与她同室。有时香草蜷在被窝里看书,看着看着,眼前就会有粉嫩色的光亮,那是白娘子把头趴在纸箱子上看香草读书。香草怕白娘子受冻,于是找来一件棉衣给白娘子盖上,看见白娘子身上粉嫩色的磷光,忍不住用手摸摸,白娘子的身体并不是很凉。
都说蛇要冬眠,可是只要香草要在房间里学习功课,白娘子就静静地陪伴在旁边。有时香草有烦心的事,她连妈妈都不愿说,必须要对白娘子讲,白娘子听懂了香草的话后,会抬抬头或张张嘴,或温顺地用头来抚摸香草的手。
春天,家里没人,白娘子就蹲在客厅门边守门,如果听见门外有响声,它就会警觉地把头伸出吐出长信子东张西望,直到见是香草或是香草妈妈时,它又火速钻进玻璃箱待着。如果香草一声“哈喽”它又马上出来,围绕香草跟前跟后。香草时常把白娘子搂着,但也只能搂起头抱在怀里,有时白娘子趴在地上,香草就骑坐在白娘子身上玩,白娘子游动身子就把香草带起走动了,香草在桌上吃饭,白娘子就蹲在她脚边,香草吃着饭也忘不了放下碗同白娘子逗乐。
有一次香草正在跟白娘子玩得起劲,妈妈拿着拖帕在香草房间打扫,叫香草去收拾她书桌上的书,一连喊了好几声,香草都没听见。妈妈提起拖帕就来到客厅跟她说,因为妈妈的行动有点急,手里拿着拖帕,白娘子立马蹿过来,把头高高地举起,尾巴在地上不停地扇动,看架势,一旦妈妈动手,白娘子不晓得要做出什么举动。看到这架势,香草赶快抱住白娘子的头:“白娘子你别紧张,妈妈没有要打我的意思。”妈妈赶紧走开了,嘴里自言自语:“看来你比我这个亲妈还要护着她呢!”
从那以后,只要白娘子在场,妈妈跟香草在一起,都特别注意自己的举动。。
高三的时候,白娘子跟香草已成了形影不离,只要香草在家,白娘子就不会蹲在箱子里。妈妈怕影响香草高考,于是就瞒着香草,把白娘子搬到楼下储藏室里锁着,香草放学回家不见自娘子,着急地饭都不吃,妈妈说搬到单位上一个朋友家去了,等高考完再去接回来。香草像掉了魂儿似的,一会儿进一会儿出,一会儿屋里,一会儿屋外,总之就是安不下心来学功课。
妈妈心想,过些时候就好了,没想到第三天上,香草居然发起了高烧,一连两天没上学,高烧不退,妈妈急得直哭,谁知迷糊中的香草却说:“妈妈,把白娘子接回来,我的病保准就好了。”妈妈没办法,只好从储藏室把白娘子搬回屋头。
白娘子也像是在生病,不吃也不喝,妈妈给它放在箱子里的生鸡蛋原封不动。
白娘子回家了!香草翻身下床,端起箱子里装鸡蛋的碗,打声招呼“哈喽!”白娘子就抬起头张嘴开始吃东西,然后就是香草把白娘子从箱子里抱出来,两个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亲热得很。妈妈有些醋意地走开,从此再不要分开她们。
香草很快病好上学,回家照常跟白娘子亲热,到了高考的时候,香草跟白娘子说:“你在家乖乖的,等我考试完回来整天陪你玩。”于是白娘子就真的躲在箱子里睡觉。
等高考考完了的那个暑假,很多同学都出去游玩,可香草几乎待在家里陪白娘子,这期间有一个多星期是白娘子退壳,白娘子一共蜕了好几次壳,但都是蜕完后看见壳才知道的。
这一次,白娘子先是像生病一样不吃不动,然后看见全身的鳞片开始老化,再就是开始起皱,然后从颈部开始松裂口子,把头往前伸,鳞片和老皮慢慢与新生的鳞片身体脱离,这个过程需要将近两三天时间,白娘子的身体处于很虚弱状态,特别是蜕到最尾巴那一截时,身体要使劲地蠕动看样子非常痛苦地才能完全脱离出来,大约又要经过一两天,虚弱的身体才会慢慢恢复元气,才开口吃东西。这就是白娘子又完成了一次生命的重生过程。蛇不会生老病死,活到两千年后就可以进化成人。香草在自娘子生理周期,差不多是白日唇夜地守护着,经过细心照顾和呵护,使白娘子很快恢复元气。
后来香草考了一所重点大学,四年当中的每一个假期,都要回家陪白娘子。
香草不在家,白娘子就开始依赖妈妈,因此妈妈便成了香草的替代。
香草大学毕业,要到美国去留学,这下要几年才能见到白娘子。临到美国的前一天晚上,两个老朋友依依不舍,香草对白娘子说:“在家等我,我学成后,我在哪里安家,就把你接到哪里。”白娘子好乖地听任香草搂抱亲吻。那一夜香草跟白娘子讲了很多话,讲学校同学间的故事,讲考试时遇到难题,不知怎的白娘子的影子从脑袋里一闪念,灵感就来了,题就答出来了,一连串升学考式都是这种情况,考试后香草给妈妈说是白娘子的灵气感应,她才考上了重点大学和升研的。那一夜香草一并都讲给白娘子听了,白娘子不停地点头赞同。
香草到美国后,没办法跟白娘子对话,就想出一个办法,每隔一段时间,就拍一段MTL刻成光碟邮回家,然后妈妈和白娘子一起看光碟。有一次香草参加一个庆典活动,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跳舞,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妈妈坐在沙发上笑着拍手,白娘子看着香草跳舞,激动不已,开始慢慢在电视机前游动,游着游着,把整个身子都立了起来,就剩尾巴在地板上承力,不停地扭动身子,随着电视里的声响,白娘子几乎飞舞起来,妈妈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声音停了,妈妈才回过神来,她招呼白娘子重跳,白娘子却不动,妈妈又重放一遍光碟,于是白娘子又再现先前的一幕,妈妈用手机摄下了这一幕,传给香草,香草看后激动地哭了,视若珍宝,并把那段视频,做成光碟,在同学们中传看。没有人看过真蛇跳舞,就马戏团的训兽专家也训不出来!
有一段时间香草因要赶写毕业论文,没时间拍MTL,白娘子显得焦躁不安,恰逢香草要妈妈到美国去协助办理一些毕业手续,需要出门半个来月。临走时,只准备了足够的食物,没敢告诉白娘子真话。
两三天过去了,家里没人,一个星期过去了,家里还是没人,待到第二个星期,白娘子实在按捺不住寂寞,在屋子里窜来窜去,它从寂寞孤独发展到伤心,以为香草母女彻底把它遗忘了!于是在一个傍晚时分,天上下着细雨,白娘子终于捅破了客厅的纱窗,从7楼窗口飞走了……
第三个星期四,香草妈妈回家了,进门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呼白娘子,一连好几个“哈喽!”都不见白娘子,香草妈妈就满屋找,也没有,她很紧张,过了好半天,才发现纱窗被捅破碗口多大一个口子,知道白娘子走了。她不敢打电话告诉香草,于是就坐在家里等,并把窗户打开,以便白娘子好进屋。直到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白娘子的踪影,妈妈才小心翼翼地打电话告诉大洋彼岸的香草。
香草接到白娘子离家出走的消息,立马从美国飞回来。先是从住处的小区开始寻呼起走,再到小区后的一片绿化地,再就是沿路寻呼到江边,这样失魂落魄地找了几天,香草就呆在家里不出门,一会儿发微博,一会儿看光碟,满脑子都是白娘子的影子。
妈妈看见香草无声地痛苦,也很心疼,可是妈妈想尽办法劝导都无济于事。香草后来干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这样闷闷不乐地过了一个星期。一天黄昏后,香草的电话突然响了,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拿起“喂,我是你的白娘子,就在你家楼下,请问门牌号是多少?”香草随口答道:7楼3号。”香草翻身下床从窗口往下看,楼下一个全身穿白色的小伙子正在张望,她心里掠过一丝幻想;莫非像童话故事一样,白娘子变成了白马王子……大约三分钟过后门铃响了。
香草火速去开门,原来是美国读研的同学-加拿大华人白海川!不知道是怎样把白海川让进门的,香草太感意外惊喜了!
一进门坐下,白海川就告诉香草,是看见她发在微博上的消息,知道她正在寻找白娘子。
香草说:“怪我没跟白娘子讲清楚,我原本打算等毕业后安顿下来,就把白娘子接走,没想到它不辞而别。”香草说得很伤感,白海川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安慰道:“你别难过,我陪你一起找白娘子,或者一起等白娘子”香草瞪大眼睛在询问对方“你是谁呀?为什么千里迢迢跑来我这里?”白海川幽默地回答。“我就是白娘子派来的。”香草把眼瞪得更大地看着对方。“我早就知道你香草,家有一位大侠白娘子,帮助你过三关斩五将,一路杀到华盛顿。”香草苦着脸说:“你说的有点夸张,白娘子成为我家庭的一个成员已经十多年了,而且是有合法居住证的,我们彼此都懂对方,我相信我离不开它,它也离不开我,突然地离开了,我和妈妈乃至于常年不在家的爸爸,都难以接受!”
白海川非常理解香草目前的心情,他还是那么幽默地说“也许白娘子在家长期见不到你,以为你抛弃了它,或者说它知道你去了美国,自个儿漂洋过海找你去了,也许它觉得不该再打扰你以后的生活,独自回峨眉山修练去了,一千年以后,一个美女或者一个帅哥,就像我一样站在你面前,说,我就是白娘子。白海川终于把香草逗笑了,“难不准你就是蛇变的!”白海川说:“我们是上辈子的缘,白娘子是这辈子的缘,我相信终有一天白娘子会回来的。”香草被白海川肯定性的语言所感动,白海川拉着香草的手说:“我等毕业后要向你表白的意愿,但还没来得及,你就回国找白娘子,我只好追到中国来找你”香草问道“你找我干嘛?”白海川说“我想问你,我们是在美国或者是加拿大,还是中国,等你的白娘子?”香草不假思索地回答:“中国!我要把家永远留在这里,不然,有一天白娘子回家找不到我,也会像我找不到它一样伤心的……”
接下来的事是,白海川留在了中国同香草一起工作和生活,他们期盼着能早日与白娘子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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