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桑桑猫继续铲除九人监察组成员。从边际剧场被桑桑猫的苍蝇击败的尹力波和罗冶逃回城里，罗冶的心腹罗潮死了，尹力波却反应冷漠。在最失落的时刻，他得到进入九人监察组的提拔。
王克
剪辑师，喜欢躲在静谧的暗夜，透过时间线冒充笨拙的上帝。
天人五衰
三十一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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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外的风停住了，雪花凝结半空，天地间的一切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默片。唯独悬于穹顶的巨型蛋*骤然重启，亮*光芒再度照耀大地。公寓楼前，尹力波微笑着张开双臂，让从天而降的光和热将早已冻得发麻生疼的躯体紧紧拥抱，尽情抚触。他闭上眼睛，光芒肆意渗透眼皮，在瞳孔里爆炸，将世界变得如同过度曝光的立体投影。
这回蛋*的重启，是为我进入九人监察组而特地发出的报喜信号吧？他思忖。
是的，一定是！
有道是，前方是绝路，希望在转角。很多时候把这句话反过来说，也能成立。曾经，绝望像个顽皮的孩子，总是在尹力波刚觅得一丝快活的时候就蹦出来，打乱一切。他厌倦了纷扰无序，逃脱原来的人生，却躲不开霉运。在巨型蛋*熄灭的日子里，冷风裹挟躁动，暴雪宣泄仇恨，这座应许之地变得满目疮痍，祥和不再。
希望来了，我上位了，人生会好起来的！
尹力波晃晃悠悠地打开公寓的小门。公寓里，天花板，地板，窗框，一切都在映射光芒。紧握拐杖的手心灼热无比，热力涌上脑门，记忆之墙轰然倒塌。
沙发上坐了个人。
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很久了，那人说。
尹力波半眯着眼，想说什么，舌头却像喝了一大瓶烈酒似地打结。
局长，好久不见啊，尹力波嘟囔道，喝点儿什么？威士忌？说着，他打开壁橱，拨开沾满灰尘的杯碟，从飘荡着木屑和霉味儿的幽暗处掏出一只贴着墨绿色标纸的酒瓶。
我不渴，那人冷冷道，大清早就往嘴里灌这玩儿意，你觉得合适吗？
尹力波吃力地拧开木塞，噗的一声脆响权当回应。上好的黑麦威士忌缓缓流入还沾染着咖啡渍的马克杯，在虚拟的阳光里分外诱人。
尹力波轻轻晃着杯子，置于耳旁，深褐色的酒液在涌动，欢唱。
局长你瞧！我终于进了九人监察组，这只是开始！尹力波灌了一大口威士忌，攒了多年、留到这一天、这一刻才舍得喝的好酒。以后我会更努力，更上一层，然后回去找你姐表白！
尹力波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那人就坐在那儿，脸部阴暗，没有言语，但他发出的回应却让尹力波听得真切。
尹力波你在胡说什么？
窗户紧闭，海风却吹了进来，从他脸前拂过，咸咸的味道，还带点儿苦涩。
尹力波靠着墙，缓缓蹲下，坐在地上。终于，光线不再刺眼，他看清了来者的面目。
姜思萌直勾勾地盯着尹力波，双眸通红。告诉我，你到底多少岁了？他问。
小姜，你先冷静听我解释，这座城和所谓的三十而疫，还有背后的故事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尹力波答道，而且我说了你也未必能明白。
所以他们说的是真的，你和我们不一样！姜思萌站起身，瞥视着缩在墙角的尹力波，嗓音宛若困兽。
王八蛋，你背叛了我们！
姜思萌扬起手，紧握拳头。
等会儿再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尹力波也抬起手，深沉的嗓音透着忧伤。人为什么要活着？
无奈，姜思萌对这问题嗤之以鼻，朝尹力波扑了过来……
桑桑猫记不大清上一次入睡是在何时。小女孩舒意谨领着她在蛋壳城里昼伏夜出，朝着半山道的方向一路前行。她们穿梭于隧道、檐下、桥底，那些猫头鹰之眼无法触及的地方。保险的行进方式使得路程加倍，亦更为艰辛。蛋*之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总是阴冷潮湿，臭气熏天。三十而疫蔓延多日，蛋壳城如光照过度的油画，徇烂的彩釉正一点点地脱落，显露斑驳的苍凉底色。
桑桑猫一直不觉得累，甚至很少感到口渴。唯有当小女孩疲累不堪，或因变种兽所致的伤处疼痛难忍而不得不停下脚步时，她才会捧一把雪，或从楼宇外墙水管的破裂处掰下一截儿冰条，让小女孩一点一滴地啜饮。
黎明时分，桑桑猫会溜进刚开过派对的房子，寻觅残羹给小女孩果腹。吃饱后，小女孩就在桑桑猫的怀里沉沉睡着，而她呢，就一直醒着，脑子里时而一片空白，时而人声交替。
说来奇怪，自从两天前，天际的蛋*重启发光，蛋壳城里的人暴戾之气消散无形。偶尔让桑桑猫撞见的蛋人，脸上也只有欢愉过度的疲倦和满足。他们似乎把三十而疫忘得干干净净，甚至懒得去考究随机走进的派对究竟为何人而开，那人又是否活过了三十。
全城重启，一切如初。
但真的是那样？
桑桑猫心里很清楚，只有一个地方，或许能找到答案。
“桑，你怪我么？”小女孩问道。疼痛发作，她醒了，豆大的汗珠早已漫过额头。
“别闹，你好好歇会儿，待会儿我背你走。”桑桑猫一边用烈酒给她清洗肩膀上的伤口，一边轻声嗔怪。
“你就直说吧，我把那些活过了三十的人招来，把麻烦也招来，我活该被变种恶狗咬成这样，”小女孩痴痴地笑道，“你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啦？”
桑桑猫没有作答，只是轻轻地亲了小女孩的眉心。
潜行的第三日傍晚，半山道。
这儿的棕榈树和榕树仍旧挺拔，与桑桑猫多日前造访的时候并无两样。透过林子，汪绣雯的房子依稀可见。榕树下，桑桑猫拉着小女孩的手，驻足不前。玫瑰色的暮光洒落枝头，片片缕缕的残雪甚是耀眼。桑桑猫放眼望去，林子深处影影绰绰。那些黑影虽个头不大，随着缓慢的爬行，呲牙、低吼和蹄爪踩踏冰碴覆盖的泥土地面的杂响传来，窸窸窣窣，满怀恶意。
一条变种狗从树后探出头来——姑且说那是一条狗，毕竟它长了一颗狼狗的脑袋——桑桑猫先是和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相撞，很快就发现后面还有四颗晃动不已的亮点——这家伙的背上，还顶着两个脑袋，一个朝左，一个朝右。三颗狗头各自盯着不同的方向，使得这家伙的后肢不跟前肢，左脚踩上右脚，长长的尾巴还暴躁地抽打背上的脑袋。
虽然心生恐惧，小女孩还是不禁笑出声来。
桑桑猫抓紧了小女孩的手。“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儿不是一向如此？”小女孩冷冷道，“这片林子深处，曾经是超贝基因的研究所，各种军用民用的基因实验的集中营，现在没人管了，可不就成了怪兽动物园。”
“不可能——十几天前我才来过这里，我记得这儿很宁静，没有这些东西的！”
小女孩抬起头，明亮双眸将桑桑猫擭住。“上次来，见的汪绣雯？”
桑桑猫点点头。
“她让你戴上那副带有面具的装置，你也照做了吧？”
一时间，桑桑猫无语凝噎。一眨眼的工夫，三头怪狗步履蹒跚地爬了过来，咧着嘴，露出森森白牙。三颗脑袋齐齐昂起，发出尖厉的嗥叫，引出一堆形态各异的变种兽，什么尾巴撕裂亮出锯齿的灰猫，用后腿直立行走、没长前肢、只有血盆大口的狐狸，或是只长了一双硕大利爪的蝙蝠，纷纷从树顶跳落地面，好几十只围成一圈。它们一边围拢，一边抖动湿漉漉的身体，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桑桑猫头皮发麻。
她想起来了，刚戴上汪绣雯的装置，亦是这般感觉。她闭上眼，耳中响起汪绣雯的爽朗笑声，随即化作犹如羽毛的低吟，在颅内肆意撩拨，泛起阵阵涟漪。
三头怪狗在桑桑猫跟前俯下前肢，做好了扑击的准备。小女孩不由躲到桑桑猫背后，抓过装送灵环的帆布包。周围的尖牙利爪蓄势待发，她愈加慌乱，帆布包的链子竟怎么也拉不开。
“别慌，有我呢。”桑桑猫的喉部轻轻蠕动，发出让人心安的腹语。林子深处随即传来嗡鸣。小女孩抬头望去，是苍蝇，蔽日遮天的苍蝇，瞬间席卷整座树林。黑暗中，撞上树枝树干的苍蝇破裂爆炸，噼里啪啦地迸发作一串串的耀眼光斑，更多的苍蝇则龙卷风般地将两个女孩护在中心。
大地在震颤。桑桑猫轻轻挥手，苍蝇的旋转愈发猛烈，地面的冰碴被卷起，随着苍蝇一起飞向变种兽群。那些饥肠辘辘的家伙哪是对手，只得惨叫着四散而逃。
蝇群散去，绚丽霞光再度笼罩大地，林子宁静如初。桑桑猫睁开眼，蹲下身，轻抚着小女孩的脸蛋，亲了亲那双因为惊愕而瞪圆的眼睛，搂住冰冷的小身躯。“亲爱的，别害怕，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忽然间听到了汪绣雯的笑声，然后脑子里就像是发生了电闪雷鸣，然后苍蝇就杀来了。”
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这就是她期盼已久的系统升级。”说着，她将装有送灵环的帆布包丢弃一旁。
“什么系统升级？”桑桑猫抓着小女孩的肩膀，却已经失去她的目光。
小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径直走向此行的目的地，半山道号，汪绣雯的房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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