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文明元年(年),毗陵(今江苏常州)县掾(县令属官)滕庭俊患有多年的热病,每年发病时全身如火烧,持续数日后才会自行痊愈。滕庭俊请医生诊治,医生也束手无策。
后来滕庭俊调职到洛阳,来到荥阳西边十四五里外的地方。当时日暮,距离前方的旅店很远,于是滕庭俊去路旁的一户农家投宿。主人暂时外出还没有回来,滕庭俊百无聊赖,独自感叹,吟了两句诗:“为客多苦辛,日暮无主人。”
当即有一名老翁从堂屋西边出来,头发胡须都光秃了,衣服也非常破旧。老翁对滕庭俊说:“老朽虽然愚钝,然而爱好文章,刚才不知道郎君过来,正与好友和且耶联句(指多人共同创作一首诗),听到郎君吟诗说‘为客多苦辛,日暮无主人’,即使曹丕的‘客子常畏人’也不能超过它。老朽与和且耶一同在浑家当门客,虽然贫寒,但也有几斗酒,可以招待郎君过来吟诗作对。”
滕庭俊认为老翁见识不凡,于是问:“老人家住在哪里?”
老翁说:“老朽在浑家做扫地的门客,姓麻,名束禾,排行老大,你可以叫我麻大。”
滕庭俊当即表示自己不才,不敢如此称呼麻大。
滕庭俊跟着麻大走,绕过堂屋西边,看见一扇门。滕庭俊进门后,眼前是一个大厅,布置得非常奢华,桌子上摆着美酒佳肴。麻大拱手请滕庭俊一起坐下。
过了很久,从厅内房间出来一个人,麻大向滕庭俊介绍说:“和且耶来了。”
滕庭俊当即走下台阶,施礼迎接和且耶,二人互相谦让。
三人坐定后,和且耶对麻大说:“刚才与你联句,你想出来诗的开头没有?”
麻大回答说:“此诗就叫《同在浑平原门》,我已经想出了四句。”
于是麻大吟诵道:“自与慎终邻,馨香遂满身。无关好清净,又用去灰尘。”
过了很久,和且耶才说:“我想出的是七言诗句,韵脚又不同,这该如何?”
麻大说:“你可以单独将它作为一首诗,也很好。”
于是和且耶吟咏道:“冬日每去依烟火,春至还归养子孙。曾向苻王笔端坐,迩来求食浑家门。”
滕庭俊不明白麻大、和且耶诗中的意思,见他们厅房华丽,因此想留在这里舒坦几日,于是也作了一首诗:“田文称好客,凡养几多人?如使冯驩在,今希厕下宾。”
麻大、和且耶听后,大笑说:“何必与我们开玩笑?假如让你留在浑家,一天你就觉得足够了。”于是三人喝酒此菜,酣畅开怀。
过了很久,浑家主人回家,找不到滕庭俊,于是让下人叫唤。滕庭俊听到叫喊,于是回应了一声。
这时,麻大、和且耶二人顿时消失,而滕庭俊身处臭气哄哄的厕所中,墙角立着一把光秃的扫帚,粪便上还停着一只绿头大苍蝇,除此别无他物。
滕庭俊顿时酒醒,这才明白麻大就是扫帚精、和且耶就是苍蝇精,又想到刚才一桌子的美酒佳肴,即刻呕吐不止。
滕庭俊本来有热疾,此后一下子痊愈了,而且不再复发。
故事出处:唐朝·牛僧孺·《玄怪录·滕庭俊》
编译:檐雨阶苔
译者简析:
1.扫帚精麻大刚出场时,头发胡须都光秃了,衣服也非常破旧,这副样子很符合秃尾扫帚的形象。扫帚精自称姓麻,名束禾,可能他是麻秆制成的扫帚,而束禾的意思是将禾杆捆束起来,这是制作扫帚的方法。
2.扫帚精自称在浑家当门客,又将诗题名为《同在浑平原门》,由此可知这里的主人叫浑平原。
3.扫帚精麻大吟诵的诗:“自与慎终邻,馨香遂满身。无关好清净,又用去灰尘。”讲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4.苍蝇精和且耶吟诵的诗:“冬日每去依烟火,春至还归养子孙。曾向苻王笔端坐,迩来求食浑家门。”讲了自己几百年的生活经历。
5.滕庭俊的诗说:“田文称好客,凡养几多人?如使冯驩在,今希厕下宾。”表达了自己想成为浑家门客的心愿,哪怕来浑家打扫厕所也行。
6.滕庭俊诗中最后三字“厕下宾”,蒙对了麻大、和且耶的身份,以及滕庭俊目前所在的地方,隐约揭露了真相。所以扫帚精、苍蝇精闻言大笑,但滕庭俊其实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