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和伯母重男轻女,对堂弟特别好,对堂姐却十分冷漠。堂姐患有癫痫,大伯和伯母就骂她是赔钱货。当年大伯和伯母诉讼离婚,只为争取堂弟的抚养权,都不想要堂姐。
后来大伯胜诉,夺走堂弟的抚养权。伯母只好把堂姐接走,却对堂姐不关心,还经常拿她出气。这对当时年纪还小的堂姐来说特别残忍,导致堂姐现在仍然因为童年阴影,患上抑郁症,每天服用抗抑郁药物才能入睡。
在糟糕透顶的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堂姐,现在是海外知名大学信息工程学博士,出任全球顶尖科技公司的高级工程师,也是在此领域内为数不多的华人女性,年薪数十万美金起步。
堂姐出生在偏僻的小山村,这里的人非常保守,包括一大家子人,思想观念迂腐,对她来说是一场悲剧。
在她出生时,全家人都盼望她是男孩,因为大伯是家族长子,按照家乡习俗,如果长子头胎是个儿子,可以给整个家族带来好运,反之灾祸不断。大伯是村长的长子,不仅关系到家族的运气,就连整个村庄来年是否风调雨顺,也寄托在堂姐身上。
在堂姐呱呱坠地之前,大伯当着全家人乃至全村人的面,声称头胎肯定是男孩,连带伯母在怀孕期间受到的照顾比平时多好几倍,家里人又是炖鸡、宰猪,给她滋补身体,村里人也经常提一篮子鸡蛋或者蔬果来探访,搞得伯母跟怀了龙种似的。
堂姐出生那天,除了大伯和爷爷奶奶守在产房外,还有一大群三姑六婆和邻里街坊聚在一堆议论纷纷,场面热闹极了。
当护士把堂姐抱出产房,面露难色地说是个女孩时,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下好了,大伯的牛皮当场戳破,伯母的待遇也像从怀龙种沦落到被打入冷宫,无人问津。
产房外看热闹的人一窝蜂地散了,有的人边走边说村长家丢脸丢大发了,把爷爷臊得抬不起头来,只好把怒气撒到儿子和儿媳身上,说他们两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生米还没煮成熟饭就大声嚷嚷,搞得现在全天下人尽皆知,家丑全部败露出去。
之后,全家人不约而同地把气撒到堂姐身上,认为她是一个灾星。好像自从堂姐一出生,家里就没发生过好事,本来还指望她为家族带来好运,没成想诸事不顺,还倒了大霉。
在堂姐出生之前,奶奶作为一村之主明媒正娶的媳妇,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结果在堂姐出生之后,奶奶就受尽村里人的冷嘲热讽,跟之前的待遇相比,反差特别大。
奶奶受不了,成天郁郁寡欢,生了一场大病后,与世长辞。奶奶一走,全家人更加理所当然地认为堂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扫把星,只会给别人带来霉运和灾祸。
家里人不待见堂姐就算了,连村里人都觉得她不该降生在这世上。堂姐出生那年赶上百年一遇的倒春寒,田里的庄稼全被冻死了,村民损失惨重,但他们不会责备老天爷,反而怪罪在堂姐头上。
堂姐不仅被家里人厌恶,还遭受村里人的欺负。大人们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带着小孩的老妇人大老远看见她,像见到瘟神一样,抱起小孩就绕远路走,边走边对堂姐骂骂咧咧:“邪神滚远点,别把邪气沾到我娃身上。”
当时跟堂姐同龄或比她大几岁的小孩,受到大人的影响,对堂姐百般欺辱,还拿小石头砸她。
一开始,堂姐受欺负了还会想着回家找父母亲哭诉,可是大伯一见到她也像见到瘟神似的,皱起眉头,叫堂姐走开,别挡住他的财运。伯母就更离谱了,大老远见到堂姐,怒气冲冲地上前打她,说她总是到处乱跑,一点也不听话。
至于爷爷,平日里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偶尔几次见到堂姐,也只是一脸嫌弃地躲开了。有一次,她亲耳听到爷爷跟隔壁村民吐槽:要是搁在旧社会,早就把堂姐溺毙在村头那条小河里了。
从此以后,面对村里小孩的欺负,堂姐不再向亲人寻求帮助,而是自己默默扛下所有。
打从她出生那一刻起,身上就没有干净过。浑身邋里邋遢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头发糟乱到可以打结,上面还爬满虱子,唯一对她不离不弃的是苍蝇。
有一天,村里的同龄人把堂姐堵在公社的街上欺负,突然她觉得身体不舒服,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还口吐白沫。隔壁村好心的村民发现堂姐后,先是赶跑那群小孩,然后抱起堂姐往镇里的诊所跑去。
等堂姐醒来时,听到大伯和医生在聊天。大伯居然叫医生不要救堂姐,让她自生自灭。医生听了痛骂大伯枉为人父,还说医者仁心,不可能放任病人不救治。
等医生离开后,大伯受到刺激,或者想到要替堂姐这个“灾星”付医药费,就大骂她是个赔钱货。伯母全程低着头,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一声不吭。
当年堂姐只有五岁,但已经知道“赔钱货”是什么意思了。听到大伯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时,堂姐忍不住背过身去,眼泪不断往下淌,但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即使长大后,她跟我说起这件事时,眼角还会湿透。
后来,伯母怀上二胎。
尽管大伯和伯母的感情早就淡了,但考虑到堂姐是“灾星”,他们还是决定生下二胎。而这胎生下来,终于是个“带把的”,但不是头胎,堂弟享受的待遇没有好到哪里去,大人的面子还是没能挽救回来。
再后来,堂姐倒地不醒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是被隔壁村的人发现,然后送到诊所去。经过再三诊断,医生说堂姐患有遗传性癫痫,只要剧烈运动或是心率加快就会发作。
大伯一听堂姐有癫痫,整个人都震惊了,当场扯住伯母的头发,质问堂姐是不是从她那儿遗传来的癫痫。他之所以这么愤怒,当然不是关心堂姐,而是为了堂弟。他害怕堂弟也患上癫痫。
对此,伯母依旧一语不发,沉默到底。
堂姐患上癫痫这件事还没摆平,更大的事发生了:作为村长的爷爷被别人检举枉法贪腐,落得实锤,不仅颜面扫地,还在当地名誉尽毁。爷爷受不了潮水般袭来的谴责,含恨自尽在家中。
一大家子人受到爷爷的牵连,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后来待不下去了,陆续远走高飞。大伯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舍弃不了自己是村长儿子的事迹。但这次爷爷带来的麻烦,让每一个家族成员在当地都遭遇了“社会性死亡”。尽管大伯怀念过去,也不得不离开家乡。
大伯拖家带口,来到华南某座城市务工。他先是去工地当农民工,后来经人介绍进厂做普工,慢慢地做到部门主管。伯母当了一段时间的家庭主妇,照料堂弟的饮食起居。对待堂姐这个“灾星”,他们依旧采取放养的方式。
当时他们一家四口租住在窝棚区。每天一大早,堂姐就会出门瞎逛,因为不想待在家里受尽父母亲的冷眼。
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就连堂姐也不再衣衫褴褛,捡堂弟穿过的衣服裤衩套在身上。由于头发太长容易长虱子,堂姐索性剪了个刺猬头,人送外号:男人婆。
堂姐不想让自己在老家那样受人欺负。来到窝棚区的第二天,她就跟当地的小孩打成一片,堂弟见她都得忌惮三分。
虽然堂弟在家里可以仗着大伯伯母压堂姐一头,但堂姐在外面有一群玩得要好的小伙伴。当时成为孩子王的堂姐,不再拘泥于家里人的态度。
可惜,好景不长。
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大伯就开始暴露本性,以为自己还在老家当村长儿子。赚了一点小钱,没有上交给伯母,全部拿去买码下注,输个精光。回来后,大伯还处处嫌弃伯母,说她不懂怎么当家,每个月开销那么大。
事实上,伯母已经够省吃俭用的了。早上吃稀饭,中午吃馒头,晚上吃咸菜。除了堂弟有午饭吃,她和堂姐都得饿着肚子。
几年过去,伯母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买,一直租住在最便宜的瓦房里,水电燃气能省则省,绝不浪费。
节省成这样,大伯居然视而不见。他自己倒好,一天两包香烟雷打不动,每次下班回来吃晚饭必定带一瓶白的,衣服隔三差五换几件,还学别人“扮阔佬”,买什么山寨手表,还买一堆,家里的开销一大半都花在他身上。
这些糟心事,伯母都隐忍下来了。大伯在外赚钱,一个妇人家有再多的不满,也得学哑巴吃黄连,把委屈咽回肚子里。
不久后,下岗潮袭来。大伯在工厂的裁员名单里。自从下岗以来,大伯待在家里一待就是大半年,也不去找份工作养家糊口。
伯母问他为啥不重新找份工作,大伯说自己已经尝过当部门主管的甜头,不想再当农民工去干脏活累活,况且年纪也大了,太累的活身子骨遭不住。
全家人又回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不得不再次节衣缩食。堂弟越发抱怨,堂姐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从始至终没有好好待过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眼看积蓄日渐消耗,米桶的粮食很快见了底,伯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可是看着家里的顶梁柱如今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样子,深知自己指望不上这个男人,于是她不再当家庭主妇,拿着家里仅剩的一点积蓄外出摆地摊。
刚开始,伯母被大伯狂骂,说她干什么不好,非得去摆地摊,让他的面子都丢尽了。可是伯母依旧把一门心思放在地摊生意上,等生意慢慢有起色了,大伯闭上了嘴,不再唠叨。
后来,地摊生意越做越好,伯母自顾不暇起来,便时不时喊上堂姐和堂弟轮流照看地摊。再后来,伯母在菜市场租下一间小店铺,生意也步入正轨。
有一次,堂弟照看店铺时,顺手拿走收银柜里的几百块钱。被伯母发现后,堂弟竟栽赃嫁祸给堂姐,让她来背锅。
事后,伯母再也没有让堂姐看守店铺。
她宁愿相信堂弟的一面之词,也不想听堂姐有理有据地解释,反正在伯母面前,堂姐的解释总会变成强词夺理。
仅此一事,堂姐对这样的家庭再一次失去了归属感。
“女强男弱”的格局就此形成:伯母负责在外面赚钱养家,大伯在家里躺尸,成天啥也不干,还拿着伯母辛苦赚的钱,出门跟一帮狐朋狗友对酒当歌,每次都喝到凌晨回来,喝醉了还会打砸锅碗瓢盆,闹得鸡犬不宁。
一开始,伯母还会将心比心,体恤大伯下岗后心情烦闷,需要发泄和排解,兴许这么一闹他就会有所好转,然后去找份工作。
可是事态没有如伯母所料,反而愈演愈烈。大伯不仅拿着钱去逍遥快活,还变着法地哄伯母把店铺转让到他名下,可活儿还是让伯母干,自己不愿去经营。
这让伯母不能接受,宁死不屈。结果,换来大伯一记痛彻心扉的耳光。那是两个人结婚这么久以来,大伯第一次窝囊到动手打伯母。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后,大伯动手打伯母的次数越来越多。外人都在说大伯吃软饭,大伯气不过,又无力改变,只能无能狂怒,使劲打砸家具。
伯母打烊回来后,大伯还会拿她出气。伯母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任由大伯打骂。每次听小伙伴从他们父母那里说大伯家暴的事迹,堂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亲眼看到两个人吵架后,堂姐都会感到吃惊,典型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不知伯母为啥不还手,大伯都这么欺负到她头上了也能忍下去。
后来,大伯变本加厉,家暴已是家常便饭,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去花天酒地。这些事情伯母都能忍耐,只要把钱藏起来,不放在家里就行。
然而,大伯一遍遍地逾越道德底线,家暴的次数和程度也与日俱增。得知大伯又一次把钱拿去买码,伯母终于忍无可忍,当晚回到家找大伯讨说法。
大伯已经被伯母纵容到无法无天,从两人发生口角,演变到最后扭打在一起,这是伯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还手,拳拳到肉,打得大伯猝不及防。
碍于面子,大伯跑去厨房,拿起菜刀就往伯母的方向挥去。伯母来不及躲,堂弟突然上前劝阻大伯,却被菜刀划伤手掌,留下一道伤疤,血液滴在地板上晕了开来。
伯母眼睁睁看着堂弟受伤,受到极大的刺激,差点气晕过去。事后,伯母铁了心跟大伯离婚。
大伯这人好面子,坚决不同意离婚。伯母只好走法律程序,由不得大伯不离婚。
眼看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大伯同意协议离婚,但儿子必须让他来抚养,不能让他们家绝后。
伯母一听,觉得五雷轰顶,宁死不从,说堂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寄托。如果没有堂弟,她活不下去。
见大伯不吃软的,伯母果断强硬,跟他打起堂弟的抚养权官司。
这些年来,大伯好吃懒做,一点积蓄也没有,伯母好歹还有一间店铺。本以为这场官司稳操胜券,谁知大伯为争取弟弟的抚养权,把老家的田地和房子全部卖掉,财产一下子比伯母多出好几倍,用来证明自己有能力抚养儿子。
从始至终,他们没有关心过堂姐,就连离婚都在争堂弟,偏心到这种地步,让堂姐的心彻底凉透。
之后,堂弟被判给大伯抚养,而堂姐被判给伯母。从此以后,伯母一蹶不振,终日郁郁寡欢。
刚开始,伯母以泪洗面,想见堂弟,却被大伯拦着不让见。后来,她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好不容易好了,整个人却比以前麻木许多。
再后来,她把店铺转让出去,换了一笔钱,带着堂姐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当时堂姐十岁,伯母把她从窝棚区带去一个新的城市。
以前玩得要好的玩伴全部断了联系,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和社交圈子统统消失,性格里的自信随着入学当天被同学嘲弄“乡下佬”也一同消失了,堂姐觉得仿佛又回到在老家受人欺负的时候。
从学校回到家里,伯母对堂姐冷漠如冰,丝毫不关心,把堂姐当空气人。要不是害怕社会上的好心人发难于她,就连堂姐的饮食,她都不想打理。当她情绪不好时,又会想起堂姐来,把堂姐当出气筒,或者当成她发泄的沙包,把气出在堂姐的身上,一会儿说堂姐的五官长相和大伯一模一样,以此来贬低她;一会儿又说堂姐不该生在这个世上,大骂她是灾星。
之后,伯母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堂姐身上,像一条疯狗,咬着堂姐不小心做错的地方不放,以此发泄病态的情绪。只要堂姐敢顶嘴,伯母就会拿衣架子扫堂姐的小腿,甚至拿绳子把堂姐捆起来,吊在阳台上痛打一顿。
堂姐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在与伯母一次又一次的对峙中,消耗殆尽。
为避免回到以前,也想摆脱这样糟糕的家庭,堂姐上初中以后果断选择住校,拼命读书,使自己不受到失心疯的母亲,以及学校里对她百般欺凌的同学所影响。
在学校,全班同学欺负堂姐,下雨天把她的书包从六楼扔下去,课本掉进水坑里湿透了,她照样捡回来,拿吹风机吹干后继续用。
上体育课时,书桌被一群刺头搬到学校后山的垃圾处理场,堂姐二话没说,搬回来继续若无其事地上课。面对刺头领队扯头发,堂姐一拳打到他的腹部,刺头还击,把堂姐的鼻梁打歪。堂姐也只是抹掉鼻血,警告刺头别嚣张,姐可是混过的。
总之,面对校园欺凌,堂姐绝不示弱。这些遭遇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学习,每次考试都能拿班级前三、年级前十。
可是不管堂姐的成绩再怎么厉害,伯母都不在乎。每次放学回到家,堂姐躲进房间,尽量不跟伯母接触。
后来,堂姐上初三了。由于年满十六,放学后可以去做兼职,一个月赚几百上千,连日常开销的钱都不用向伯母拿了。
兼职打工时,学习成绩稍微下滑了,堂姐就会花几倍的力气把功课补回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像同龄人,有爹疼有娘爱。
堂姐没有依靠,身后是万丈悬崖,而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拼命读书,考上一个好大学,然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唯一能把自己从原生家庭的泥潭里救出来的只有自己。
再后来,堂姐考上重点高中。
上了一个学期后,在她以为从今往后我的人生不再受到家庭所羁绊的时候,伯母来到学校,说要把堂姐领回家,不想再让她读下去。这让堂姐深陷绝望之中。
她央求伯母,让自己继续读下去。上了高中后,堂姐就没法外出做兼职了。伯母却说一个女孩子家的,上到初中毕业就行,现在该出去打工赚钱赡养她。
堂姐实在忍不下去了,彻底爆发,当着全校人的面对她怒吼,把懂事以来这十几年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小时候你有正眼瞧过我一下吗?对弟弟好到不行,对我却像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个不及格甚至拿零蛋的母亲,凭什么要我现在打工赡养?我之所以那么努力地读书,拼了命的也要保持好成绩,就是想考个好大学,远离你!”
见堂姐情绪失控,伯母也只是开头吃惊,后来依旧冷酷到底,表态说:“就算你硬要读下去,我也不会出一分钱。”
堂姐与伯母的对峙,全程被年级主任看在眼里。
事后,年级主任把堂姐叫到办公室,询问她的家庭情况,安抚她的情绪。她说堂姐摊上这样的家庭,实属可怜又无奈,令人痛心。这是堂姐生平为数不多能感受到陌生人善意的时刻,之前是在她小时候癫痫发作,隔壁村的村民把我送去公社诊所。
堂姐求助年级主任,一定要让她继续读下去。年级主任说会帮她向学校申请助学贷款。
再后来,年级主任向校长反映情况。鉴于堂姐的学习成绩优异,学校考虑到升学率,决定替她向区教育局申请奖学金。
这样一来,堂姐的学费不用愁了,既不用让她申请助学贷款,又能让她为学校争光。
三年后,堂姐不负众望,以超出一本线几十分的优异成绩,考上国内的一所名牌大学,为学校挣足了脸面。
上了大学,堂姐与伯母彻底决裂,并发誓再也不相往来。
世人都说,家是温暖的避风港,可对堂姐来说,家是让人绝望的风暴中心,叫人只想逃离它。
所以,自从踏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起,堂姐成为了一个没有家的流浪汉。今后唯有靠自己,去闯出一片天。
在读大学本科的四年,堂姐勤工俭学,逐渐积攒起财富,并开拓了眼界。后来,她得到本科所在专业的教授赏识,经人举荐,顺利考研到海外的一所大学,继续做技术研究。最终,她在海外的大学读完博士,进入硅谷工作,短短几年时间,做到年薪数十万美金。
几年前,堂姐因为工作,回国待了一段时间。这些年来,她以为自己没有放下过往的人事,仍然耿耿于怀。当她回国后,觉得还是回家一趟比较好。
伯母住进养老院,还得了不治之症,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好在她年轻时用积攒下的钱买了一份养老保险,如今每个月都能拿退休金。
得知消息,堂姐做了很大的思想挣扎,最后还是决定去见伯母一面。她以为自己还会记恨伯母,可当她真正见到伯母时,伯母躺在一张小床上,整个人都陷进去,瘦骨嶙峋,一脸病态样,见堂姐来了,微微笑了一下。
堂姐也对伯母笑了一下,把伴手礼放到床边,伯母问她带了什么,她说是一箱水果。伯母说不爱吃水果,叫堂姐带回去。
聊了一些场面话,堂姐说这次回国恐怕是最后一次,以后都打算在海外长住了,问伯母今后有什么打算,伯母说听天由命。
见聊得差不多了,堂姐深吸口气,把这三十多年来的疑问一股脑地抛给伯母:“为什么当年只对弟弟好,不对我好?你明明是女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到底有多恨我?”
伯母也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其实刚开始我觉得你很可怜,生在那种仇视女孩的穷乡僻壤……可人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在说你是邪祟,就连我也以为你是不祥之兆,所有的倒霉事都因你而起。人心很可怕。要说我讨厌你,只宠着你弟弟,或许我是受他们蛊惑了,我记得我不讨厌你……唉,我也不知道了。”
堂姐的眼泪掉在大腿上,但很快抹去:“那你为什么当初不离开爸?当年又为什么要把我当成爸来羞辱?”
伯母想了一下,然后沉重地回答:“因为我是孤儿,没有娘家替我撑腰,嫁给你爸只能忍气吞声,你以为我不想早点离开你爸那个窝囊废吗?至于把你当成那个窝囊废来羞辱,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事已至此,再问下去也没用,受到的伤害不会消失。堂姐终止了询问,与伯母寒暄两句就离开了。临走前,堂姐承诺会给伯母报销医药费,算是报答她给予的生命之恩。
就在堂姐快要出国的时候,大伯居然找上门来,哭着要她赡养。堂姐这才得知大伯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在得过且过,年轻时不努力,老了以后没有养老金,只能靠公共补贴过日子,现在得知女儿有出息了,居然来倚老卖老。堂姐实在气不过,直接跟他断绝父女关系。
至于堂弟,已经三十岁了,也跟大伯一样碌碌无为,而且还有一点痴呆的迹象。据说他跟了大伯以后,癫痫就发作了。
由于病发时,大伯疏忽大意,没医院,而是听信什么偏方,猛灌药汤,仍不见起色,高医院抢救,命算是捡回来了,可脑袋却烧糊涂了。
堂姐之所以没有再癫痫发作过,多亏了当年公社诊所的医生不计利益,让她服下两副西药,从此再也没有发作过。即使以后复发了,以堂姐现在的经济条件,身体也能痊愈,不像堂弟那样,落下终身残疾。
唉,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写在最后,
刘代柔有话要说:以上是我的堂姐将自己的身世说给我听,从而写出来的真实故事。
我不禁在想,这片土地上亿万家庭普遍的问题: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族思想,以及大家长式的等级秩序,把人当工具去驯化,而非把人当一个完整的人去培养。
偏心的父母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父母没有把子女当人来看,只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品,却借家族的名义随意处置私有物品。
另外,重男轻女的思想,本质上源于权力根深蒂固地沿袭给同性后代继承的惯性思维。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终其一生的,最可怕的不是物质的短缺,而是为人父为人母,其思想观念的迂腐不堪,以及精神认知世界的极度贫瘠,缺乏基本的共情能力,那还谈何育儿?
比方说大伯和伯母,一个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另一个不闻不顾、缺乏共情,而且两人还重男轻女,彼此情感又失调,沟通机制还有问题,对如何正确培养孩子的知识可谓一窍不通,有这样的父母亲,真是可怜又可悲。
至于堂姐,依靠自己远见卓识的才干与智慧,为自己打拼出一条人生的康庄大道。可是又有多少人还在被原生家庭父母亲那极其错误的教育观念,以及大家长式等级森严的思想沉疴所影响,始终逃脱不了,反而越陷越深。
也许,我们改变不了原生家庭父母亲延续了几十年的思想观念,也改变不了我们受尽原生家庭伤害的事实。唯一能改变的,只有我们自己。
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强大。远离原生家庭,能走多远走多远,最好永远都不要回去。如果遇到困难,撑不下去了,一定要寻求心理学的帮助,把情绪发泄出来,摆脱原生家庭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负面影响,再与过去的自己积极和解。
不必对过去的人和事过分执着,学会从童年阴影里走出来,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然后自食其力、自力更生,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